村庄原本所在之地收归“国有”。
因着山重水远,那一片空地长年无人居住,慢慢就变成了附近一带居民埋葬死人的坟场。
称之乱坟岗。
好在傅家祖地离山脚有一段距离,不在坟场范围内,之前傅家无人,村民便种了茶树与竹子。
宝精与村民便是为这些树木交涉。
如今茶树移走,竹子成林,不好搬迁,则谈妥了价钱,直接买下了。
傅藏舟闻言,对侍卫说了声:“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为主子与郎君效劳,本是吾辈之责。”
言罢,宝精面露迟疑:“附近已无人家,杏林竹林环绕,清幽隐蔽,颇合郎君期许。只是,穿过竹林,不足百丈即是乱坟岗……”
傅藏舟猜到对方的心思,微微摇头:“无妨。别人也许觉得晦气,我倒宁愿住在坟场。”
杏花里是很安宁,可真让他居住在人群,日日被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观察……
纯粹是找不自在。
他在农村生活过那些年,对村里人强盛的好奇心,无匹的八卦能力,及可怕的传谣速度,印象深刻,简直心有余悸。
靠近坟场没什么不好。
人烟稀少,且积阴之地,适合修炼一些鬼术……
虽效果甚微,聊胜于无罢。
待傅藏舟真正到了地方,是大大的意外了。
意外在于,竹林中心,俨然建起了一座青砖黛瓦的小院。
更意外的是,他看到了宿桢。
宿桢轻描淡写地表示,既然是小舟未来的住所,理当好好布置;
全权交给别人安排……不太放心。
“所以这些日子,桢哥都在忙着建这座房子?”
“不全是。”
傅藏舟默了,又囧又感动。
桢哥真把自己当小孩了,包揽一切琐事麻烦。
这可不妙。照这态势发展,他对桢哥的依赖心怕是越来越强了。
尽管,有人依赖的感觉真不错。
突发奇想。
爸爸对儿子也不过如此罢。
莫非……
他一直误会桢哥了?
桢哥始终没表白,难不成其实不是喜欢他。
准确地说,不是想跟他实现生命大和谐的喜欢,而是……
父爱泛滥?
桢哥说了不喜欢女人,如今看来也没什么钟意的男人;
年岁渐长,孤家寡人的难免怕老了没人照顾,心忧晚景凄凉,所以就想养个现成的儿子?
影视剧里那些公公,没法传宗接代,不就经常认个干儿子嘛!
——比喻不恰当,领会精神。
脑洞大开的少年鬼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被自己的推测给雷得酸爽。
“小舟在盘算甚么坏主意?”
好听的男声响在耳畔,温热的吐息擦着耳垂,让人心里禁不住发痒。
傅藏舟打了个激灵,心虚摇头,欲盖弥彰:“我甚么也没想!”
桢哥您变了,居然怀疑我会打什么“坏主意”?
“桢哥您忙您的,我到周围转一转……”果断转移话题。
少年一溜烟儿地跑了。
跑出竹林,无意识地走近坟场,偷偷摸摸地拍了拍胸脯。
桢哥也忒敏锐了,雷达似的,好像能检测别人的心理活动……吓人。
抬目,成片乱坟堆,冷凄荒凉,有些阴森的感觉。
便是本能发作,放开感知——
“呜呜”、“呜呜”,断断续续是奇怪的声音。
循声“看”过去,一个人趴在一处……坟堆(?)前,四肢扭动,头脸贴着黄土蹭了蹭。
诡异。
傅藏舟想了想,快步走了过去。
万一是人发病了或者怎么的,也好搭把手。
“你……”
才一出声,对方像是惊吓到一样,身体一个匍匐,在地上滚了个圈。
便是抓起土块,朝少年砸了过去。
傅藏舟见状顿足,上身往一边倾了倾,躲开了土块。
没再开口,目光落在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微有怔忪。
这人……
“住手哑巴!怎么又乱打人了?”娇俏的女声响起。
是个八.九岁的小少女。
小姑娘挎着竹篮,三两步跑上前,呵斥完了,转头对玄衣少年低头赔礼:“贵人别怪,哑巴不是故意要砸你的。”
傅藏舟摇头,说话时嘴唇近乎不动:“是我唐突了这位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