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棍儿配破碗儿_作者:枉松(146)

  渐渐地,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新媳妇变成了中年妇人,岁月似乎改变了一切……

  “哎呀,风庄主看着还真是年轻啊,一点都不像是跟咱一个岁数的人。”

  那日,来家中做客的商贾恭维地说了这么一句,风六郎满脸笑意地听着,看着对方略有白丝的头发,风六郎忽然就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大对劲。

  等到送走友人,风六郎到屋中寻了夫人上妆的铜镜,仔细地打量起镜中的自己。

  这时,午厉晃晃悠悠地进了院里,想要寻风六郎出去喝酒,还未进屋门,就听见里面“哐当”一声,凌昆还当是哪个丫头摔了东西,正预备调笑,探头发现却是风六郎坐在地上,手边还摔了个铜镜。

  “呦,六爷,这是怎么了?”午厉赶紧过去扶起风六郎。

  “午厉……”风六郎的声音听起来实在不大好,他颤抖地将铜镜拾起,将其递给午厉。

  午厉不知他是何意,还当这铜镜有什么古怪,便捏在手里细细看了许久。

  “你看看你自己,不觉得,不觉得哪里不对么?”风六郎虚弱地将镜子举在午厉面前,让他能够看到自己的脸。

  午厉闻言,有些怔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鸡窝,好在天天山珍海味地吃着,面容看着还是跟从前一样年轻。

  “不错,不错,”午厉满意地点点头,“一点褶皱都没有,把头面收拾收拾,还能算个人。”

  屋外传来了一串脚步声,夫人从笑意盈盈地进来,走至风六郎身旁,因尚不知这两个男人在做什么,只能挂着笑意看了看自家夫君,又看了看午厉。

  当夫人转过头的一瞬间,午厉突然就明白了风六郎的所想。

  “差别太大了。”这是午厉的第一个念头。

  “怎么会这样?”午厉心中浮起了第二个念头,他看向风六郎,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惊慌。

  “无事,”为了不让夫人起疑,午厉故作轻松地扯出个笑来,“方才想着来找六爷出去喝酒,不曾想六爷手拙,摔了夫人的铜镜,夫人可不要放过他,该让他多赔些胭脂才是。”

  夫人扭头一看,果然,自家夫君手里正捏着自己的铜镜,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唉,有什么关系,”夫人温声说道,走上前去接过镜子,“夫君不是要与午兄弟喝酒么,且去吧,这里让丫头们收拾就好,去吧。”

  “呦,嫂嫂当真贤惠,那我们可就先走了。”午厉笑嘻嘻地拉过风六郎,急三火四地出了门。

  坐在酒楼里,耳边就是幽幽的小曲儿,可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心思去欣赏,酒放在面前也没人去动,皆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说,”还是风六郎先开了口,“可是我想多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好在午厉却是听得懂的。

  “六爷,我就想说一句话,”午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方才嫂子进来时,与六爷你站在一处,不像是夫妻,却,却更像是……”

  午厉看了看风六郎地脸色,好歹就轻地接着说道:“却更像是姐弟,可,可嫂嫂明明就比您……”

  “是啊……”风六郎茫然地与午厉对视着,“我娶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姑娘,比我小了那么多……可你如今看着,她的面上已有了那些,那些……可我呢?在镜子里,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

  风六郎越说越激动,一下就碰翻了桌上的杯盏。

  “六爷,六爷您别激动。”午厉身上冷汗涔涔。

  其实两人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端倪,那东西一分为二地种在了他们的身体里,如今又是一样的情况:没有丝毫污浊的眼,没有任何纹路的面容,似乎永远精力充沛,丝毫没有衰老的迹象。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期间,小二过来将酒拿下去温了温,午厉不是不想安慰风六郎,只是这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今,如今还好。”风六郎忽然开口,“任谁,都觉得咱们不过是吃喝不愁,所以不显老,可是,过几年呢?过几年该当如何?”

  “是啊,”午厉迟疑地说道,“如若过几年,那可真是,那可真是瞒不住了。”

  这句话狠狠地戳进了风六郎的心里,他猛地站起来,碰倒了杯盏,酒撒了两人一身。

  “不行,不行,可不能这样,我要出去一趟,明日就走。”风六郎喃喃道,说着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