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潇瞬间明白了,齐母是知晓儿子有这么个朋友,担心他孤单一人,于是邀他到齐府一聚。
陆潇想了想,拒绝道:“除夕就不了吧,等正月初二我再去拜访伯父伯母。”
他此前从未拜访过齐府,齐母此举是善良母亲的怜惜之情,而他不能不守礼。
齐见思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并未多说,只点头道好。
离傍晚还早,陆潇既然见着人了,就没有让他现在就走的道理。于是孟野被晾在了外头一两个时辰,而陆潇缠着齐见思胡闹了许久。
待到他黏糊够了,将齐见思闹得面红耳赤,终于肯放人回去了。齐见思起身时拂过一旁案桌,胡乱堆放的书卷四散落地,连着落了一张轻飘飘的信笺。他随手将书卷重新摆放整齐,一打眼瞧见了陆潇那极为好认的字迹——
姓齐的这个骗子。
陆潇当下脑袋空空,愣了半晌才想起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日他将纸张往书册中一塞,之后没多久就迁往云州,辗转半年又回了长安,早将这满是对齐见思的控诉的纸张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笑着将此事说与齐见思听,末了摸了摸下巴,混淆是非道:“我写得难道不对?当时你就是说要来探望我,过了好些日子,结果来得还是孟野。”
齐见思道:“……你说得对。”
第45章
新桃彤彤,瑞雪降临。
自葭月末至今,长安已经下了许多场雪了。
陆潇难得心甘情愿地起了个早,对着铜镜束发穿衣,大过年的穿玄衫不是好兆头,红衣会不会又太过轻佻,琢磨了半天套了件最规矩的藏青外衫。
常年混迹街头巷尾,他在拜访一事上留了个小心眼。正月初二,媳妇回门的日子。庆幸齐见思那尊铜墙铁壁没能领会他的用意,不多想就应下了。
这边陆潇正手忙脚乱地清点着礼品,方才梳好妆的齐夫人亦是心事重重。她静静地任侍女为自己簪上玉钗,若有所思地问道:“思儿院里用过早饭了吗?”
上前回话的是她的陪嫁侍女,姓邢,年纪比齐夫人稍大些,干脆利落道:“少爷半个时辰前就用过饭了,如今正在前厅歇着。”
“中午的席面可都备好了?”
“夫人无需担心,厨房都在忙活着,昨日叮嘱过了,她们不敢松懈。”
无需担心,是啊,她在担心什么呢。无论府里来的是什么人,齐见思何时像今日一样巴巴地守在正厅,只等着人来。儿子对此人的重视已是铁板钉钉,齐夫人此刻倒是奇异地静下了心。
约莫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个素未谋面的晚辈就要前来拜见她了。无论出于何种考量,她都很想见一见这个小陆郎君。
陆潇这个乌鸦精转世的,说话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虽花枝招展地扮上了,美其名曰讨好岳父岳母,却打死也想不到,齐夫人对此事是看透不说透,心中早就有所准备。
孟野候在齐府门前,同他问了声好。
陆潇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给他和小叶子一人塞了个利是封,看着孟野的眼神从“你这个妖言惑众的狐狸精”转变成了“这个狐狸精竟然想收买我”。陆潇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地同他跨进了齐府大门。
中秋宴那日远远地见了齐御史一回,这回凑近了看,陆潇默默发出疑问——
相似的五官,为何一个看着貌若好女,一个却刚毅无比,不怒自威?
据悉齐夫人被内院之事绊住了脚,要稍迟些过来。陆潇暗自思量,等会见着齐夫人可不能盯着人家瞧。
齐策虽不入朝,但也没沦落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他晓得陆潇是个聪明人,时常担忧此人太过圆滑,与齐见思来往会缺乏真心。今日见着本人了,好说放心了些。
有陆潇在的场合从不会冷场,齐策更是个风趣的中年人,齐见思只得睁着眼看他二人你一眼我一语,相谈甚欢。
齐策年纪渐长,闲暇时间都用来琢磨玩乐之事,赶巧了,陆潇可谓是精于此中之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齐策谈垂钓,他立刻说出年少时配的鱼饵方子。齐策提起了兴趣,问他会不会下双陆棋,陆潇笑道家中的棋盘闲置了几年,隔日就带过来讨教齐伯父。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若不是齐见思在场,恐怕现在已经是把酒言欢,相见恨晚,明日朝中就能传出消息来,陆侍中同齐御史竟是忘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