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一片哗然。
无人去听乌追王后又说了些什么,众臣脑中唯有三个字——
大殿下。
允康帝瞳孔微颤,几乎快握不住手中珠串。一名老臣颤颤巍巍地向前两步,代替众人问出了心中疑问:“不知王爷是在何处见着了大殿下?”
满殿喧哗入耳,乌追王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仍是答道:“是在途经衡州时。”
衡州,距弋阳最近之地。
允康帝险些捏碎珠串,硬生生挤出笑容来,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中。
“那就没错了,言儿一直在宫中将养着身子,这两年方才好些,前段时间求朕叫他外出历练历练,朕心疼他二十余年未曾出过宫,便同意了。不曾想言儿这头一回一远行,还做了件好事。”
大殿下的事,在长安城里是一等的禁事。
允康帝对外宣称将谢慎言养在宫中,朝廷内外众说纷纭,大多数人一直默认谢慎言早已身死。
如今允康帝亲口承认他尚在人世,殿上诸人无异于烧开的沸水,顿时蒸腾起来。
谢慎言这个大活人就在这儿,并且被旁人看见了。若是寻常人,一抹脖子封口了事便可作罢,允康帝总不能一剑刺死乌追王。
在这朝堂之上,数百大臣见证着,他封不住这么多人的嘴!
他不得不承认谢慎言的存在。
乌追王同王女洛萨先回了驻宫休息,允康帝只说待谢慎言回后再议。
无人记得今日殿上之事是如何收场的,二月廿三的夜里,万家灯火齐齐照亮了长安夜空,无论信或不信,殿上诸人皆在翘首以盼,谢慎言究竟何时回朝。
第49章
冬月出逃,二月入世。
陆潇是为数不多知晓谢慎言离开皇宫的人之一,他猜到这位皇子出现之日,必是宫廷大乱之时,却也没想到是这样惨烈的出场。
允康帝必定是不愿承认这个儿子的存在,甚至是有些忌惮,当日才会怒急攻心。乌追王顶着个王爷的尊称,从远方赶来朝觐,在长安方圆十里内都是不能出岔子的。
衡州离长安尚有一段距离,允康帝鞭长莫及,更何况那段时间他尚在病中,如何会管衡州境内骤然出现又迅速消弭的一窝山匪。
当年温后一门之事本就是迷雾重重,再加上允康帝有意遮掩,乌追王远在天边更是知之甚少。
透露身份,博得王女芳心,乌追王必然会在朝中提起此事。
此中最缜密的是那位大殿下算准了允康帝死要面子的脾性,绝不可能叫二十多年前的事重新翻出来,更不会让远道而来之客看了大周朝的笑话。
无论如何,允康帝都会捏造谎言,替谢慎言打好圆场。
如此一来,他便是风风光光地归来。毕竟当年是允康帝为了名声留下了这个长子,又当着众臣的面完整了谎言,允康帝不会自打巴掌的。
厉害,实在是厉害。
陆潇歪在齐见思房里的床榻上,前一刻还在抱怨着木板太硬,忽地想起了允康帝曾说过的话。
“朕心中自有人选。”
“……朕膝下子嗣不多,可惜有一个已经成亲了。”
言下之意,还有尚未成亲的。
允康帝说的总不可能是谢慎言!
那还能是谁……?
陆潇好像要从一团疑云中找到了答案,他猛然坐起,喃喃道:“为什么?”
允康帝知晓一切,却不责罚他,更是亲自为他处理了逾矩的谢慎守。虽说兴许让谢慎守迎娶王女是早就定下的,但允康帝亦是让他承下了这份情,甚至是在明目张胆地同他说,朕都知道,但这并没有什么。
齐见思坐在一旁处理御史台堆积的文书,从一堆书卷中抬起头,正欲问他又在想些什么,却看见了陆潇失神的面容。
陆潇实在是不吐不快,叽里呱啦地同他说了种种迹象。
齐见思沉默一瞬:“陛下是在向你道谢。”
“道谢?谢我什么?”陆潇吓了一跳。
“因为齐家不会同朝中任何权贵结亲了。”齐见思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释然地说道。
他说得很直白,直白到陆潇哑口无言,垂头丧气地扭过了脸。
齐见思拉起他的手,低低地开口道:“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不许胡思乱想,我……
只娶你一个。”
自此之后,陆潇见着允康帝的心情颇为复杂。偏偏允康帝还时常召他入宫,陆潇在一旁伺候汤药的次数都快赶上小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