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老夫现在便收你做徒!”崔誉借着酒劲吐真言,认真道:“陆潇,你可愿意拜入我门下?”
“多少人求之不得,陆潇当然愿意了,”陆潇眨了眨眼睛,立即乖巧唤道:“师傅!”
崔誉放声大笑,又闻陆潇狡黠道:“不过晚辈今日才拜入崔先生门下,决计不能代表崔先生,若是输了也只能算晚辈一人的,各位翰林,你们说是不是?”
齐见思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朝堂上不苟言笑,有一说一,私下里更是不常与人沟通。眼下只看着陆潇哄得这几位老翰林笑逐颜开,一句话也未能插上嘴。
陆潇终于注意到一旁的齐见思,眼睛奇异地亮了亮,齐见思不解,听他说道:“还不知这位兄台该怎么称呼?”
齐见思回道:“齐见思。”
陆潇点点头,声音莫名温软了几分:“好,齐大人,你我便分别写上一句诗,内容自定,不做高下比较,只当给师傅瞧瞧,哄他们开心,好不好?”
“好不好”的尾音往上扬了扬,宛若在哄家中幼童,齐见思不觉卸下防备,回他道:“好。”
一旁候着的小厮早就将笔墨准备好,齐见思摊开洁白宣纸,想到昨日陆潇少年意气风发,有心结交陆潇这一少年英才,下笔写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浓黑墨迹散开,当真是工工整整,俊逸非凡,不失大气。
齐见思温声道:“此句赠予陆状元,少年意气,配此句再好不过。”
“巧了,我这句也挺适合……”陆潇歪着脑袋往右侧看,瞥见纸上内容,忽地收住话音,改口道:“陆某是说,我写的这句,很巧,与齐大人写的均是一人之作。”
许是齐见思的面容太过真挚,原想逗个趣儿的陆潇僵住了,一时间想将那纸撕了重写一句,但为时已晚,齐见思与几位翰林一齐走到了他这边。纸上赫然写着——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几位翰林顿时笑作一处,齐见思涨红了白玉般的脸面。他怎会不知自己皮相生得如何,往往越是如此,他越是反感旁人拿他的皮相开玩笑。
崔誉指尖上下点着那几个恣意不羁的大字,摇头笑道:“你这混不吝,还不快给齐家小子赔罪!”
齐见思一贯冷面无言,倒也看不出几分情绪来。陆潇将纸往一旁推了推,面色微红道:“齐大人切莫与我置气,陆某借着酒劲想打个趣儿,不想惹恼了齐大人,实在是陆某的罪过。”
齐见思心中热切冷了几分,只道:“无妨。”
新科状元霎眼间又被人簇拥着往另一处去了。宁国公世子宁渡与齐见思乃是同辈人,颇有几分交情。宁渡见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侧身对一旁的宁淮开口,教他若是无趣便自己去御花园转转。宁淮得了准许,欢欢喜喜地带着小厮溜了出去。
宁渡唤了他的名,齐见思应道:“伯怀,你怎么过来了?”
宁渡与他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两尊冷面菩萨立做一处交谈,凡夫俗子纷纷退避三舍,任他二人睥睨世间。允康帝与宁国公不知在说些什么,远远地含笑望着宁渡,小厮闻声过来寻他,宁渡言知道了。
宴间酒香浓郁,丝竹声声,齐见思百无聊赖,遗世独立。他颇有些醉意,起身往外走去,在乱花中醒了醒神。再往前,四角亭内一坐一斜卧的两人,竟是陆潇与宁渡的弟弟,宁淮。齐见思拧起了眉,这状元郎不在宴间会友,怎么与宁淮搭上了关系。又一念头忽地滋生,他怎地出来转转,也能遇上陆潇。
宁淮雪衣乌发,身量尚未长开,活脱脱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小少年。陆潇红裳醒目,歪歪斜斜地靠在橫廊边,指间不规矩地拽着宁淮的衣角。齐见思眉间褶皱怕是抚不平了,只觉这陆潇实在是随心所欲,极不得体。
陆潇歪了歪脑袋,懒洋洋道:“好无聊啊。”
宁淮睁着圆圆的眼睛,困惑道:“阿潇,今日无数青年才俊,朝中重臣来赴你这琼林宴,你竟说无聊,要是旁人听见,定要指责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是我真的觉得很无聊呀。”
落英纷飞,陆潇抬手捕捉住一片春意,朝后仰了仰:“最有趣的还要数崔先生。”
宁淮来了兴致:“崔先生是不是收了你做徒弟啊?我远远的瞧着一群人泱泱地围在那儿,还有孙先生、赵先生,站在你边上的是不是齐家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