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荣王映鹤,居然贿赂官员,李代桃僵,将杨旷亭偷换出来,弄进了荣王府。
事破之后,天子大怒。一直以来心痛却不肯心死的睿武帝,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个时辰。留下“昏懦淫逸”这传遍京城的四字金评。
映鹤垂着脑袋,捏着衣角,畏畏缩缩含怯带臊地听了一个时辰。
及至事了后,睿武帝身边的管事公公上前欲劝慰他,却见他抬起脸,不好意思的一笑,问道:“这可是骂完了?”
管事公公还愣着:“啊……圣上走了。”
闻言,这位荣王搓了搓大红脸,羞羞答答地回府了。
杨相之子留在了荣王府。自此之后,这位荣王简直大开淫戒,毫不收敛。从乐坊,人市等处,掠来无数美男娈童。甚至,兴之所至时,他抽风去大牢里闲逛,还就恰好看中了一位犯人。有杨相子的前科,他光明正大的软磨硬泡,恩威并施,使尽各种手段,竟终将这犯人弄了出来,也养进荣王府。
关于这荣王府后院到底养了多少美人,有人说十余位,有人说二三十位,还有人说上百位,不一而足。但无论多少位,荣王的名声,彻底臭了。
然这位荣王虽人品做派令人不齿,运道却很好。他亲爹睿武帝崩后,二皇子穆严帝登基。穆严帝生性多疑,残暴严苛,剪杀无数功臣,还除去了自己的岳丈顾大将军。朝廷中一片暗无天日,苦不堪言。
众生受苦时,只有一位大仙独自得道,就是这位荣王。
穆严帝看谁像谋反的,只看荣王顺眼。荣王安居宝座,继续日夜淫乐,搜刮美人。
京中人士原本对他半嘲半怜半叹,此时风头一转,又变作羡妒。
这股羡妒之风,直吹到穆严帝暴毙,他的岳家卷土重来,扶立幼主,国舅辅政。
杀不尽的顾家人重掌军中权柄,几近报复般杀戮驱赶天家子弟。倒霉的天家子孙,先是被自家疯皇帝迫害猜疑,又遭外戚整治。一场皇城动荡后,活下来的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被放逐各地。一直默默享福的荣王也夹杂在队伍中,远走他乡了。
他的逸闻传说终于在京城渐渐堙没。
从人间最热闹安逸处,到偏远苦寒的封地,这一别,就是五年。
开化五年,他终于回来了。
车马慢慢前行,荣王映鹤端坐车内,随着车身轻轻摇晃。他闭着双目,在一片深黑沉静中,陈年旧事如走马灯般掠过心头。
车门外,一个清澈却沉着的男音响起,那是他的管家鹿童,“王爷,”鹿童撩起车帘,露出远处灰扑扑的巍峨城门,“京城到了。”
荣王马车一路顺利进城,行了一阵,终于来至荣王旧居前。
一身青衣,腰背挺拔的鹿童,亲自侍立在车旁。
车帘掀开,露出一只素白的手,搭在鹿童的手上。荣王抬起双目,望了一眼府门上几个敕造大字,缓缓下了车。
一位五十余岁穿戴干净的大叔迎了上来,自称姓余,由朝廷派拨,暂理府内事物。他身后的下人,也没一个荣王熟识的。
荣王立刻道甚好,随即命鹿童让出管家之职,只打理自己近身之事。
余管家带着荣王在他自己家巡视一圈,荣王每看一处都要夸赞,嘴里好话不停,满意极了。看了芙蓉院,看了芍药院,看了梅院,荣王指着梅院一棵茂梅下的活泉,对余管家道,“没想到,五年了,这池塘还能打整的这么干净。”
他余光一瞟,瞧见鹿童正指挥下人将他的行李往梅院正房里搬运。
荣王没说话,瞧了鹿童一眼,淡淡的收回目光。
余管家应和了几句,忽而走近,十分坦荡的含笑低声道:“您的东西一丝也不敢动,只是伺候的人换了。但请您安心,所有王孙皆是如此。”
荣王心底琢磨这句话,看着他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方笑道:“我安心的很。”
鹿童将行李安置的差不多时,他进了屋,先要水洗漱沐浴,又将刚刚被装进衣柜,在临离封地前才做的新衣裳拿了出来。
他试了一套,觉得不好。
翻开衣柜看了看,又拿出一身穿上,照了照镜子,又换了下来。
最后翻出一身素色带仙鹤纹的衣衫,一件一件细细地穿戴好了。见了倚门抱着双臂的鹿童,略有一些不好意思的问,“这一套可好?”
鹿童淡淡地道:“很好,十分飘逸,可以去道场做法了。”
荣王笑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回过身,接着对镜理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