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和政敌清清白白_作者:梦里长安躲雨人(6)

  荣王随着众人低下了头。

  他站在第一排,那黑色的人影行至他眼前不远处,便停下脚步。

  那是一双黧黑带着暗纹的靴子,垂下的玄衣下摆,有暗金色的流光。

  荣王垂首,双手高拱行礼。

  那人是代天子赐宴,站于人前,缓声念着祝词。

  荣王垂着睫毛,细细听着。

  一时,那人将祝词念完,赐宴礼毕。

  荣王抬起双目,不远处的花灯被一阵轻风吹得徐徐转动,一道道柔光从他的眉眼间掠过。他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浓睫颤动,艳冶里交叠着温柔,旖旎中带着熨帖。

  他谢了旨意。

  那人望着他,也轻轻颔首。

  顾国舅还是年轻昂然的模样,只是在一身玄色大氅下,多了沉静的味道。那一双总是风流不羁,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睛,也变得淡然。

  他衣冠妥帖,黑发整齐地垂在肩侧,执起酒杯,不咸不淡的与各位天家子孙寒暄着。

  荣王默默坐在宴席上,望着场上周旋的两派人。不知顾国舅怀着什么心思,也不知方才还战战兢兢的天家子孙们,如今是何想头。

  他看了一会,叹了口气,拿起筷子默默吃饭。眼前的一道秘制雪花肉冷了,他挑开凝结着冰凉油光的白肉,将那红肉拨下吃了。

  不一会儿,那人端着酒杯行来。

  荣王是皇子中的第一人,按例,那人该先来敬他。

  荣王站起身,满怀暗藏仙鹤的素色衣衫落了下来。他慢慢躬身,拈起桌上的酒杯。

  他本就不是个利落飒爽的人,这两年上了年纪,行动越发散漫迟缓。

  四目相对,执着酒杯的二人一笑。

  荣王痛快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人也饮了,转过身,向下顺着桌子依次敬酒。

  宴席过了一个时辰才散,荣王上了自家马车,腹中半饱不饱,饭菜没吃多少,酒却喝的微醺。

  鹿童亲来接他,一上马车,便闻到淡淡的酒气,他问:“这是不怕老毛病犯了?”

  荣王靠在车壁上假寐,闻言,便摸索着到处抓鹿童的手腕,含着笑,往自己肚子上贴。嘴里含混着小声道:“揉一揉……揉一揉……”

  鹿童一边挑眉,道:“可是活该难受。”

  一边将双手搓了搓,待热些了,拨开他的外衫,探到他的内衫里,手心隔着薄薄的衣料,敷在他柔软的肚子上。

  荣王笑着靠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脸,向前蠕动着依在他肩膀,任由他给自己轻轻揉着肚子。

  鹿童问:“回去可要用些饭?”

  荣王闭着双目,窝在人身上,随着马车轻轻颤动,道:“不了,困。”

  他回府后,一刻也挨不住便睡倒了。

  鹿童无奈只得任他去。

  荣王回京的第一日,在京城中人默默地翘首以盼中,安然无恙的度过。

  第二日清晨,国舅府。

  顾国舅昨夜赐宴后,与番邦大使议事到子时,又赶工批阅了几本重要的奏章,这才抓紧时间睡下。

  他刚洗漱了,站在卧房的梅花树前,听府里的老管家黄叔在背后说些什么。

  一会儿,他手下一名干将名唤李忠者,前来禀告。

  那李忠将昨夜没来得及汇报的,京中数位王公处的要事说了一番。

  顾国舅赏着眼前犹带寒霜的梅花,静静听着。

  李忠最后说到荣王,将那荣王不知为何未住进自己的正院芍药院,却住进梅院,后来又是如何将那淫画抖落一地,一一详禀。

  顾国舅沉默不语。

  他身后的黄叔却气坏了,胡子都抖动起来,“这个东西,也忒不要脸了,他是嫌当年与二公子之事闹不够人尽皆知?怎么地?是要故意败坏二公子的清誉?”

  黄叔气极反笑,“他真是嫌死得不够快!”

  顾国舅行二,小字轻侯,自家老人一直唤他二公子,并不改口。

  顾轻侯望着眼前的梅花,脸色淡淡的,既不见生气,也不见说话,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自从五年前的变故后,喜怒都不爱露于声色,不是一番淡淡的模样,便是沉思的模样,饶是黄叔这般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如今也猜测不出他的心思。

  黄叔也不敢再贸然多说,三人正僵持,另一个下人来禀告,说道:“荣王府今早请了太医,说是荣王昨天半夜里闹起肚子疼。”

  顾轻侯静了片刻,从梅花前侧过脸,他问:“怎么好端端的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