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淋着雨从康澤房里出来,进了车里,整个人就是大写的八个字:“赶紧开车,不想多说”。
那是何小姐唯一一次窥见的两个人的私下接触,窥见那过度的欲望和贪婪的性爱。
而更多的时候,他们工作上上传下达,执行推进,默契甚至甚于凌言与博奇父子,国会大楼里,康澤给他机会,为他引路,从不吝惜点拨指导,他当凌言是他的眼睛,他的亲信,他的左膀右臂,处处提携,处处维护。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啊?
六年呐,就算一只猫儿狗儿一直亲密接触也该生了感情了,可凌言居然就那么冷静、按部就班地展开行动,他像是复仇的王子,之前都是忍辱负重,这一次他快马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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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姐一直觉得要不是吕知良这个怂货临阵脱逃,凌言肯定就要成功了。
吕知良是在周四的傍晚忽然闯进凌言办公室的。竞选在即,好几个人过来向他示好,暗示自己会支持他,一个两个他还摸不着头脑,等到了第三个他也察觉出不对,他暴跳如雷地冲进凌言的办公室,直接质问他是不是在暗中搞鬼。
“已经有三个人现在偷偷跑来跟我说要支持我……”
何小姐在吕知良身后轻轻扣紧办公室门,眼见着凌言在办公桌后边悠闲地转了小半圈转椅,微笑道,“不是三个,是十二个。”
凌言语气温文尔雅,毫不畏惧地仰视着这个怒火中烧的老人,一个一个地开始报名字。
“吕叔您应该高兴啊,再加上我,一共十三个,您算一算国会我们的人有多少,可能下个星期五我就得对您改称呼了。”他语气轻巧,甚至有一瞬间的天真。
吕知良就算再蠢,也能知道凌言拿他当枪使了。
人老了都所求不多,对议长的位置他也只有一转念的贪心,真正盼着的更多是几年荣休后的晚年生活,可谁能想,眼前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年轻人,点了火,要架着一把年纪的他在上面烤。
吕知良感觉凌言简直疯了,指着他手都在发抖,“这件事……这件事康澤如果知道了,你知道有什么后果?!你不怕我现在就去找康澤?!”
“去说啊。”凌言好整以暇,笑容冷得像是某种冷血动物,“据我所知,议长不是个可以容人的人,他要是知道这么多人支持您,您猜猜他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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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澤刚愎自用,断然不会容忍一个能够随时将他顶替掉的人继续呆在国会,凌言不怕吕知良声张,一来他说的话没人会信,二来信不信都不要紧。
吕知良要么占山为王,要么被赶下山头,二择其一,没有退路。
凌言其实心底里一直看不起这个老头,博奇稳重,康澤硬挣,他们都从容不迫,底线分明,可是眼前这个老头却连他俩的的三分之一都不及,除了会熬资历外,几乎一无是处。
吕知良若是之前找他一起谋划,他还会敬他几分胆色,但是他居然这样没头没尾地跑来指责他,有贼心没贼胆地说他造反的姿势不对。凌言只觉得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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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叔,您不要这么紧张,”箭在弦上,凌言也只能萝卜加大棒,尽量和缓道,“我们就要成功了,您的声望实力也完全可以放手一搏,首相和内阁都会乐见这个结果,您完全没有后顾之后啊……”
凌言明明累了一天,邻近下班却要应对这个炸毛的老头,他又恐吓又安抚又画大饼,费劲半天口舌才稳住吕知良,等到终于把人送出办公室,他摊在办公椅上,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竭。
凌言问何小姐,“你感觉他会说出去吗?”
何小姐也有些拿不定,“应该不会吧。”
凌言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拉开抽屉捡了一瓶香水喷在耳根,慢慢道,“你帮我问问议长今晚有没有空,跟他说今晚我要去他家。”
“啊?”临到此时,何小姐也懵了,“先生,我们不按原计划走了吗?”
凌言那香水的味道极特别,平时只有单独见康澤的时候才会喷一点点,草木的腥气混着麝香味,原始而刺鼻,让人很容易联想起交配季节发情的母兽。有种无可救药的、粗野的性感。
“吕知良不中用了。”凌言看了她一眼,目光像是冬天里的锥子。
局开了一半,队友却可能反杀一刀,现在囚徒困境已成,他也只能当机立断、卸货保底。这也是康澤曾经对他说的:当你开始行动的时候,只要迈出了第一步,那途中任何心慈手软都是不必要的——你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