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遮掩干净了,人才长身而起,继续同飞光有一搭没一搭说起话。
他一时问:“仙君还有什么想同我打听的?”
一时复问:“仙君如今信了多少?若有其他疑虑,不妨一并验个明白?”
两人就这样一人高声追问,一人死死藏身,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光,是永昼还是弹指,忽听见高处有人声传来,有人在洞外遥遥唤道:“仙君,吾乃老祖座下亲传弟子……为敲定后日闭生死关一事而来。”
直等到此时此刻,飞光仙君总算挤出一言半句。
他以传音秘术,暗暗说与喻炎听:“快走。”
喻仙长倒是负手而立,仰头看着高处。他先前从高处跃下,方到了这方水窟,如今抬高了头一望,还隐约可见山洞入口处的微光。
飞光以为他不知退路,于是手指微动,召出一团萤光,将水面青莹莹地映亮了一小片,暗暗再劝:“你循着光离去,快藏起来。”
喻炎仍是昂头负手,旁人只能见着他跃跃身形,面上神情却看不真切。
他似是在笑,欢声同飞光道:“飞光,不如我将你夺过来?”
飞光惊得竟忘了传音,开口便是:“胡闹!”
但喻仙长断然道:“飞光,还闭什么生死关?不如叫他们见到我,我当面将你夺过来?”
飞光虽未看清他神色,但听喻炎语气,分明是双目炽热,急着以性命前程豪赌一场。
他还不知道这人原是这样的性情,登时吓出了星星冷汗,眼看喻炎施出轻身功法,打算朝上空掠去,人情急之下,右手如轮指一般,自身边无数条天道轨迹中,勾住了自己与喻炎相连的那一线,神识沿着那一线羁绊,轰然而出,将七分神识灌入喻炎体内。
当他睁开眼睛,就见自己已短暂地制住这猖狂散修。
他已然附在了喻仙长身上。
飞光迟疑了一瞬,慢慢抬起手,在那张脸上悬停了片刻,似乎是想用喻炎的这双手,轻轻摸一摸这人自己的脸颊,好在他很快就回了神,收敛心神,沿着水窟中罕有人知的一条退路,急急遁了出去,寸步不停地往散修下榻的精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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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附在喻炎这具堪堪筑基的躯壳上,以手掐诀,一路缩地成寸,有仙风相送,不多时就到了精舍门前。
门前散修三五成群,见他匆匆而至,犹在指点喻炎,笑此人畏死。
飞光仙君听在耳中,难免错愕,人静静站了片刻,才踏入精舍,招来管事弟子,想为这具身躯的主人定一间落脚的上房。
等他四下翻找意欲结账时,见此人的储物戒里并未攒下值钱的家底,大多是些与灵根并不相符的低阶水属之物,仙君又是好生错愕了一回。
众目睽睽之下,复有散修笑这具身躯之主落魄寒酸
飞光听得蹙起眉来,在戒中暗暗筛出一块磨尽棱角的低阶晶矿,一面将巴掌大的晶矿碾作碎石,一面将灵力灌入一两分。
碎矿受了这灌灵,不过瞬息,就化作了满满一抔上品灵石。
飞光仙君挑出一块付了账,其余的依旧塞回储物戒中,如此了结琐事,仙君才附在这躯壳上,于议论声中快步走进上房。
然而等人当真站在房中,门窗四合,左右无人,仙君忽有些窘迫起来。
他脸上如烧,茫然站了片刻,好不容易才理清思绪,先把这人衣袖上的水汽拂去,再除去鞋袜,端端正正躺到榻上,拉高了锦被。
但再然后呢?
飞光仙君在想清之前,两只手亦规规矩矩放在身侧,始终不敢擅动。
他苦思冥想,而后终于有了一线灵光,人轻轻开了口,冲这身躯的主人小声念道:“卿……卿,睡吧,好好睡一会。”
他顿了顿,又道:“我先想一想,往后……往后再来看你。”
说完之后,才敢抬起这人的手,轻轻在这人自己的额前摸了摸,就当做哄过了人。
随着他双眼闭紧,睫羽一颤,那充沛神识也飞快抽离,转眼就回到了青鸾仙君体内。
仙君立在这水窟当中,那双手依旧微微发颤,指尖像是烧着了一般。
那或是与火灵根之人结契的隐患;或是附身火灵根散修所留的余温;又或是他自己原本就是热的,原本就胸胆似醉,魂也酒酣,魄也酩酊,一身的热血全冲了头。
好在洞穴前还有人声声在唤:“仙君,老祖已恭候多时,恳请移步一叙——”
飞光听见这声音,终是定了定神,纵身向上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