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很轻松地出门的,可是到一半的时候,就不得不在小摊子上买了一个柳筐背着,好在他也是走南闯北背着药箱走惯了的,这三十来斤的重量倒也不是背不动,只是幸好此刻不用再抱着顾子清了。
可是等到他背着东西走出菜市,到了一段人比较稀少的路段上时,许承山却又伸过手臂,想将他背上这个箩筐给卸下来。
顾子耘往旁边让了一步,好笑道:“你干什么?以为我背不动?”
许承山摇摇头,这筐东西连着这个筐也就三十来斤,顾子耘自然不至于背不动,但是背得动也不代表——“会累。”他言简意赅。
顾子耘这回真是笑出声了:“我会累,那你就不会累了?”他看着许承山一脸的认真,自然知晓他是好意,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开他一个玩笑:“眼下,你虽然比我要高大些,可你忘了,从前的时候,我可是背过你好几次的呢!”
他说的是多年前,那还是许承山仍在大病中的时候,村子里不适宜养病,顾老爷子毕竟有些年纪了,是他背着这个小男孩走了好几天,才到一个条件好一些的小镇上安顿下来养病的。
虽然是仅有的一次,但是许承山没有忘记过伏在那个瘦弱的肩头上时产生的莫名安心的感觉。
第十四章
二人回到了登鹊巷,顾子耘把背上的柳筐卸下来,只掏出一块偏肥的五花肉,又从西厢拿了面粉、干菜。那干菜是前几天就买下的,干菜是芥菜干,晒干了和南方用来烧肉的谓之梅干菜的是同一种,燕幽城里这种菜并不多,多是南方来的人带来的,此时正铺在一个大笸子里搁在西厢阴晒着。
顾子耘将干菜放在开水里泡发着,霎时间,那被阳光封锁起来的菜经过腌渍和风干的特有风味便弥漫了开来。在这种特有的香气中,顾子耘挽起袖口,在砧板上开始剁肉,他人生得看上去有些清瘦,但是力气挺大,剁肉的架势摆开来,“铮铮”声不绝于耳,倒也虎虎生风。
许承山倚在门边看了一会儿,他原本是想着要来给他帮忙的,但看他这架势,竟是插不下手,想了想,旋即转身先去了外面。
顾子耘将肉剁好了,又打了一个红心鸭蛋,还另外切了一些姜丝和辣子末儿,又倒了一点酒进去,腌渍着。接着便十分有条不紊地开始准备揉面,用熬好的猪油做了酥皮,此时再将干菜切成极细小的颗粒拌在肉里,再包进面皮,不一会儿,砧板上就躺了十个比巴掌略小一些的生面饼子。
烘炉是早两天托姚成勇找集市上认识的人借的,顾子耘正打算出去给炉子生起火,忽然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他走出厨房的小门,便看见许承山蹲在炉子的风口前,正往外爬拉着什么东西,而顾子清站在一边,小脸上有两道黑乎乎的炭痕,手指也黑黑的,正用心地剥着一个绽开了皮的板栗。而许承山从炉子里掏出来的也是一些板栗与甘薯。
那些是他上次捡秋捡来的,收拾出了几袋子,也是放在西厢的。顾子清看见哥哥来了,连忙捧上自己手里的板栗,献宝似地捧上来给他。
顾子耘连忙蹲下来,就着他黑乎乎的小手,一口叼走了这个板栗,入口软腻发甜,口感甚佳。顾子耘觉得可以把剩下的板栗拿来做一些板栗酥。
将那十个饼子放进了已经烧起火来了的烘炉中,三个人收拾着那十几粒板栗和三个甘薯回到厨房间,顾子耘倒了一壶茶,又给顾子清倒了一杯开水,三个人围在桌边啃起了板栗和甘薯。那板栗是山间长的野栗,个儿不大,味道却不赖,而甘薯是不久前买的,燕幽的土壤种出来的甘薯味道格外的香甜软糯,一点筋条都没有。
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话,窗外冬日的阳光将厚厚的窗纸都涂上一层明亮。空气里浮动着好闻的香甜味道和刚泡好的茶叶的清香,顾子耘也是一早起来忙到现在,此刻坐着竟有些不想动弹。
许承山抬头看他一眼,没有开口,但是眼神里带着问询——“累了?”
顾子耘笑了笑,低头将他剥干净递到眼前的甘薯一口咬了一大口,摇摇头,又对着顾子清叮嘱道:“你少吃一点,一会儿别吃不下饼子。”
他这样说着,虽不是对着自己,但许承山也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甘薯。
不多时,饼子就也出炉了,热烘烘的饼,馅儿咸鲜,皮儿酥中带韧,嚼在嘴里说不出的香,别说许承山和顾子清了,便是顾子耘也觉得停不下来!要知道虽说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厨艺不差,不过这干菜饼还是第一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