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王爷是为了不成亲才开始好龙阳的?”
“正是。”
我借着光找找看地上是否有缝隙存在,很遗憾,地面光洁,得到了主人细心保养。我灌下一杯酒,清清嗓子:“袁大人,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喝醉了。”
袁今很给面子地回答:“王爷说的是,酒席上的笑谈罢了。”
第10章
正在这时,一溜侍女鱼贯而入,终于开宴。我对美食这方面属于凑凑热闹那种,只能品出哪样好吃哪样不好吃,让我说出个子丑丁卯只能敬谢不敏,总而言之,看见小七双眼放光的模样我就知道这顿饭食定然耗时费力穷奢极侈。
小七与袁今一一品味桌上的美食,聊着聊着就开始谈论各地的饮食偏好,我只顾默默听着。
袁今察觉到似乎有点冷落我,便问道:“王爷常年在西北,可知道那边的寻常人家爱吃些什么?”
我愣征片刻,搜寻起记忆来才发现真是久远,我似乎将他们扎在一个黑色的布袋中,然后随手扔进脑海中不知名的黑色深渊里:“烤牛羊肉,似乎还有种面食,放上好多天都不会坏。”
小七插话进来替我解围:“这你得去问季项,他在吃这方面有研究。去年,他回京探亲,我在酒楼偶遇他,那家伙说起吃来简直滔滔不绝。他还聊到我王叔,素来是给什么吃什么,而且打起仗起来,连‘饿’是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背后议论对我不太尊敬,但他说的都是事实。不知为何,总觉得袁今听了此言看向我的眼神总有些异样。
七八廵过去,小七竟然率先趴下,大概在宫宴中还是喝多了些。没有小七牵着话头,席面瞬间安静得令人坐立不安。
我挠着头,鼓足勇气问他一个介意许久的问题:“小七说,看见你从陶尚书府中出来。——不陪陶尚书守岁吗?”
“早些年还是守的,不过这些年老人家年岁已高熬不住,便省去了。”
我点点头。
“其实,我有一个好奇许久的问题……”袁今盯着我,放出求知的光芒,语气倒是颇为踟蹰。
一般这种情况,出于礼节,就不得不满足人家的好奇心。
“但问无妨。”
“王爷可曾后悔当年卸下所有军职,从此远离朝堂?”
明明嘴中什么都没有,但我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个幅度颇大的吞咽动作。半晌,勉强笑着:“为何如此问?”
小七醉得人事不省,开宴后小七便让所有侍女、优伶回避,现在这屋里就只有我与袁今。
袁今沉吟一会儿,道:“总觉得王爷身负奇才却不去施展,实在可惜。”
老实说,我很诧异袁今竟会可惜,但内心深处一股怒火潜行而上,我仰望着对面的烛火道:“还记得当年,群臣一起骂我是窃国小贼,说我父王恃宠而骄、独占军权、密谋篡位、十恶不赦,还搜集了先父百大罪状……·要不是当时我还在跟羯赫打仗,只怕这世上早就没有镇远王。”我本想调笑一番,语气却无法控制地变得尖锐。
“当年是有人恶意煽动,皇上当年就将煽动者投入大牢处斩。”袁今与我同岁,但他的眼睛里还闪着光,看上去意气风发。
而我,早些年历经风吹日晒的皮肤经过这么多年的将养,白皙细腻许多,外表看上去应该还是年轻的,可是心却越来越沉重,沉重得似乎已经从胸膛掉入地底。我酝酿几许,正色道:“我父王受先王重用,勤勤恳恳一辈子,也被人诟病一辈子,还累得先帝被人诟病。先帝驾崩之时起三王之乱,在朝中影响甚大,皇上登基之时本就根基不稳,未几,又与羯赫回回鏖战数年,国库空虚,若在军权上又重蹈父辈覆辙,惹得朝臣惶惶不可终日、君臣离心,后果实在难以想象。袁大人,虽然我在军事上确实有些才干,但我始终觉得终结父王在军权上的垄断才是我的使命。而且藩王独掌军权,终究削弱了皇权,不利于社稷稳固。自打我决定要让皇上拥有完整的江山,就从未后悔过。”
不是不后悔,只是必须那样做。我看着杯中的酒,清透澄亮,一口饮尽,看吧,这酒看似纯净无害,却火辣辣地从口腔燎至五脏六腑。似醉非醉间,我看见那年,我带军从离离原上飞奔赶回皇宫,坐在政华殿上的那个十岁少年在看见我的瞬间眉舒目展,凝重的脸上熠熠生辉,我出发前告诉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活着等我回来,他就信守承诺等着我。我飞扑过去将他搂在怀里,他靠在我的肩头,却拍着我的背不停地安慰我:“没事了,陶安。陶安,陶安,没事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