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吵闹已然喧天。向南枝收拾脸上泪痕,朝他盈盈下拜,道:“王主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无论吩咐什么,南枝和窈月宫都唯马首是瞻。”王樵摇头笑道:“那也不必。是迟天王吉人天相,倒没我什么功劳。”捶着腿站起来往槛外看去,只见水势汤汤,周围都乱作一团;底下的人这会儿全挤在五层上,登时偌大空间便显得逼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伤患不便移动,实在混乱不堪,对禤百龄道:“禤大当家,人也救回来了,不必守着楼道不让人上下。不便走动的各位还是留在这一层养伤,留人照料看守;想必这水也不会漫到五层上,我们都去六层武场里坐地,再定行止。”禤百龄见迟戍已经救回,目的也已达到,微微一笑让出走道,众人往六层蜂拥而去。他与王樵落在最后,一面道:“希樵真人胸襟广阔,八方不动,令人好生敬佩。这洪水来势汹汹,可真人犹然稳坐钓鱼台,毫不见慌乱,倒好像事先知晓一般。”
王樵哈哈一笑,道:“江南梅雨,连日淫淫。十年有九年倒是洪涝,只是轻重不一罢了,大当家不是当地人,自然觉得奇怪。还有,真人二字万不敢当。”
“真人何必过谦?你刚才相救迟兄弟,那得内功境界至少与他不相上下方能奏效。如此修为,自然担得上。”
“不是,”王樵挠头道,“我师父修了五十年,你们叫他真人,我才修了五年,要也管我叫真人,他老人家面子往哪里搁?”他一面与这该死的算盘精信口胡诌,一面心中暗暗着急:禤百龄智计过人,一句话便看出了问题所在,自己不知如何才能在他面前搪塞过去?
喻余青大恸之下,心力憔悴,那些风声雨声,喧嚣鼎沸,旁人的劝解嘲弄,全听不见耳里,只是呆呆坐着,头脑里一片空蒙,不知如何是好;所有人好像都离得很远,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被包裹在一团沙沙作响的浑白霾雾当中。他触不到,看不见,握不住,到处也没有别的颜色。痛得过了头,便不觉得痛,也不觉得悲,倒像是一种麻木。所以他逆转经脉,反拧骨骼,让自己痛得狠些;可旁的人怕他自戕,封了他穴道气海。他陷入一种混沌的空惘当中,想哭也哭不出来,像是在一片深海当中浮沉,上下难辨。他突然好想念那人温暖怀抱,滚烫气息,只有他二人相对之时,方才能卸下所有伪装,放软那桀骜脊梁,不用教谁看着完美无缺、人见人爱。他唤一声三哥,不是真希望那人出现在眼前,甚至不是真希望他听见;只是像佛道弟子口宣法号,就能够汲取一些支撑与力量、警醒与戒心一般;他有时在昏昏沉沉中会想,好啊,你向这红尘修道,那我便向这人间,修你。
隐隐有脚步声近。喻余青想挣起身来,却才记起自己穴道被封,气穴窒塞,动弹不得,张口唤道:“薛三?”不见应声;突然有一双肥腻大手自身后猛抱过来,裹挟着浓重汗臭味的陌生气息一下子贴至极近,令人作呕。他大惊失色,想要挣脱,可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只得由着那肥厚的身子将一动也不能动的他揽在怀中,一手箍住了他双腕,另一只手上粗短的手指拧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借着昏黑的天色去瞧见那张绀紫肿胀的头脸。
“怎么了,美人儿,你哭了么?你怕了?你也知道怕了吧?滋味怎么样啊?让你横啊,让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可得到教训了罢?!”王铿狞笑道,抹过他脸上咸湿泪水的手指送入口中,“你这捣杵的烂货,凭生得美些,就来害人……老子给你害得惨了……我上次说要你跪着求我,跪着求我……”他手下使劲,脚上猛地一踹,将人按得趴跪在地上,眼前景象令他急不可耐地舔了舔嘴唇,“你这不是跪下了吗!”他狠命地将他脊骨往前按,“求我啊,不然你还有得罪受,你有没有想过我怎样待你?”
喻余青烦恶欲呕,可他气息未调,身上又被点中穴道,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听凭这人作弄,喝道:“滚开!”一面暗运内息,试图冲开穴道。王铿笑道:“现在底下乱成一团,再大动静没人听见;”他按捺不住,伸手一扯,将他上身衣裳从背襟撕开,“或者你喊人上来,让他们瞧瞧你这副荡妇模样……让你弟弟、你姘头都好好看着……”他探手在他胸前乳珠上狠狠一拧,喻余青惨叫一声,那儿瞬间便肿起大片。王铿趁机将药粉倒入他口中,手指一错,捻住下颌双穴,让咬骨被迫阖上,不准他吐出。“放心吧,我还舍不得用毒药杀了你;这是分筋化骨散。别怪我心狠手辣啊,喻宗主,你本事太大了……不让你全身筋骨酸软,内力连一丝也发挥不出,就算你被点了穴道,我也不敢碰你……哈哈哈哈哈!现在好了……都好了……我到手啦……”他反复抚摸光裸的皮肤,流连那些新疤旧痕,爱不释手;忍不住凑脸上来,却被喻余青呸了一口唾沫,但药粉已然化开,内息仿佛变成了一片泥泞沼泽,半点也动不起来。他只得闭上双眼,感觉心中绝望仿佛阴影一般,逐渐胀大,“……滚开,现在我还能饶你性命,你若敢动我一根毫毛……你会后悔透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