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是这样的。
如果当时,别鸣身边有另外一位像姜尔歌似的能跟他说上话的朋友的话,一定会问他:“你直接过去找他问一问不就好了?你们俩关系蛮不错的,这只是朋友间最稀疏平常的关心。”
“不行的,不行的。”别鸣一定会这么回答。
但是别鸣连说出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除了姜尔歌,他没有别的朋友。
他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心里的关切再怎么百转千折,肚里的肠子再怎么悔得发青,也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表现在脸上,除了困意就是冷淡。
主动去找他问清楚?在他眼前表现出自己的关心?
不可能的,哪怕是眼睁睁看着姜尔歌离开自己的世界,他也不会往前迈出这一步的。
这样的表现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是碍于面子、高冷傲娇之类。
别鸣,源于过分自卑。
张爱玲曾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别鸣不一样,不管有没有爱上别人,只要是有自己之外的人在,他便首先让自己低到尘埃里,直到尘埃将自己完全覆盖,直到别人意识不到他的存在。
一个人的心可以很大很大,他可以爱一个人,也可以爱一群人,他可以爱一座城,也可以爱整个世界,但是鲜少有人,允许一颗尘埃自由进出盛装完美无缺的心。
这个谜题一直在别鸣心底藏着,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圣诞节那天,谜底才解开,同时被解开的,还有别鸣心底那一点小小的情愫。
从小到大,又是“从小到大”这样跨度很大的叙述时间的表述,但还是不得不说。别鸣总是很享受以当下自认为苍老的心态来回顾自己的小时候和不久前,就像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昨天发的说说或微博里透露着一股十分傻逼的幼稚,惨不忍睹的幼稚。
如果硬要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别鸣隐约中所期待的事物,就像是被生活或工作压抑着几近崩溃的人所期待着的,正在路上的,一心一意朝着自己奔来的快递。
还是有的。
别鸣期待着每年的圣诞节和除夕夜。
大概是爱屋及乌吧。
因为圣诞节和除夕夜,别鸣开始期待每年的初雪,因为每年的初雪,别鸣开始期待因为寒冷而显得温暖愈加温暖和可贵的冬天。
他很聪明,知道空空如也的自己需要时刻期待些什么东西,就像心中有信仰的人时刻怀揣着自己的信仰一样。
因为自己的人生如同一块贫瘠的土地,如果没有人愿意为它浇水播种,或甘愿付出些精力体力,如果还想等待这样一个人的到来,那么这块贫瘠的土地就必须要从自己的贫瘠中,努力翻找出一粒两粒的种子来。
圣诞节的气氛好几天前就在逐渐发酵了,不管是在学校外面的商业街上,还是在学校内部的超市里。随处可见包装精美的苹果,圣诞老人的挂饰,拖橇麋鹿的玩偶...像时代广场那样的百货大楼里,经常会有一棵高大的,装扮精美的,挂着众多心愿卡、礼物盒、装饰品和彩灯的圣诞树。
白天通常不会有什么活动,在课堂上,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 ,正儿八经地按捺着胸膛下一颗不安跳动的小鹿。
一天的课上完后,才是圣诞节的开始。
他们送糖、送苹果、送礼物、送贺卡、送情书,两个人待在一起,三个人待在一起,一群人待在一起,说说笑笑,叽叽喳喳的,比平常聒噪了两三倍不止。
别鸣从不会在这个时候为自己一个人感到寂寞,他在座位上,看着、听着、感受着所有人的快乐,这就够了。
因为你看啊,这个世界多么快乐,无论是谁身处此景,都会忍不住翘起嘴角吧?
去年的圣诞节,别鸣还记得,过年一般的欢喜和迷人。
一位学长为他的女朋友偷摸地把烟花到来学校,在宿舍里小心翼翼地藏了一周,然后昭告全世界一样,在操场里正大光明地点燃了。他们在烟花表演下的接吻照,情理之中地传遍了学校每个学生偷带的手机里。不过这位学长受到了学校的严惩,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那个专属于高中生的浪漫时刻,足以用任何惩罚做交换。
天已经黑下来了,教室里几乎没有人,他们都在走廊上聊天、交换礼物。
别鸣趴在桌子上,目光一直注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