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宋子玉道,额角有一点亮晶晶的汗,“拿着线。”
他把线圈递给方始影。方始影也许是怔住了,无意识地接到了手中,指尖还触及了他的手心。
有些湿润。却很温暖。
她有些无措,而一阵风吹来,她几乎被那纸鸢拽着微移了几步。线绷得紧紧的,方始影也紧张地用一只手勾着线圈。
她的样子近乎窘迫了。笨拙得有些可爱。
宋子玉笑了,看向那远去的燕子,轻声道:“始影,燕子想要飞到更高处去。”
他无心而失言,叫了她的名字。
方始影顿时方寸大乱,手上松了些,却发觉风和她一起转动起了线圈。
线被拉长,在翠绿色的视野里模糊不清了,只有那黑色的小燕子还清晰可辨。
这是生机勃勃的一年。
方始影却不由自主地感到怅惘,她绞断那线,让纸鸢兀自飞上晴天。
“宋公子,人死后是不是就什么也不是了?”她问。
宋子玉笑了下,有些感慨地道:“我总爱信些无稽之谈的。民间常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但他总是坦诚率真:“我宁愿信这言论。星星很美的。便也算不得什么也不是了。”
方始影沉默了半晌,最后竟转向了宋子玉,笑着道:“是很美。”
她却不知自己那一笑多美。夹岸桃花失色,鱼儿也跃出水面,宋子玉心跳一乱,也似河面涟漪圈圈漾开。
明朗的日光扑击绿叶,方始影弱不禁风地立在湿润的河岸上,忽地便欢喜起来。
若是化作星辰,便也不足为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肯定是HE哈~
第56章
踏着暮色而归,两人之间始终是宁静的,春日的傍晚有着清丽的晚霞,擦在方始影头发上。
宋子玉目睹着沿途的玉兰,袅娜随风颤动,也似隔着一步之遥的那女子的步伐一般。
在一堵生着青苔的旧墙下,方始影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声音和缓:“便就此别过吧。宋公子,多谢你今日陪我。”
低垂的长睫一点点抬起,露出那双润泽沁凉的眼睛,她道:“风和日丽,纸鸢飞天,我想没有比这更美了的。”
踌躇片刻,方始影笑了一下,就像对自己的一次纵容,由衷道:“我会一直记得它。”
宋子玉却道:“春宜放纸鸢,夏宜看风车,秋应赏雨打残荷,冬更有白雪红梅。”
宋子玉文质彬彬,又从来坦荡:“四季皆美。哪里能说没有比这更美的?”
方始影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只见宋子玉虽然耳根通红,却看着她的眼睛道:“不信的话,我可以都带你去看。”
方始影有些后悔了,她不该说那句话。她只觉双脚踩在地面毫无实感,身子轻飘飘的几乎像被云包裹着。
心却涩极了。
枝头的玉兰花,仿佛都砸到了她的身上。一朵接一朵,像小姑娘发脾气,别扭又委屈。
她轻声道:“自那次中毒后,目力受损。纵然恢复了,视物也总觉朦胧。再好的景色,叫这残破的眼睛瞧了,也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
朝那男子轻轻点一点头,她便提裙去了,也不管身后人再会说什么。
不敢听。
所有的花都砸到心上了。方始影不是那么疼,只是可惜花都被砸烂了。这心真坏。
回到住处,天色向晚,院中那株海棠飞红于空,漫天花瓣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去,她却视若无睹般一步步穿了过去。
方始影行至屋外,扶着门框静伫许久,娇弱无力地捏住裙角,看向沾上泥土的绣鞋。
春泥是这般油润可爱。夏泥呢?秋泥呢?还有,冬泥呢?
她其实是那么那么地想知道啊。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正靠近这处来。方始影直起身子,打起精神看过去。
安插在李泓歌身边的探子却不知这时怎的来了,他神色慌张,方始影不由得提起心脏。
那弟子快步靠近,却是飞快地跪下了,膝盖重重磕到地上,伴随着一句荒凉的话:“方长老,手下无能,直至今日才查明,您母亲......三月前便已因病去世了。”
弟子浑身是汗,心底直叹气。方长老素来亲厚,教内弟子甚为崇敬她,可她最要紧的亲人去世了,也不晓得会对她打击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