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骆驼叹口气,他揉了揉头发,继续将精神投入到那些纸张中,他有些忐忑地发现,尽管他已经整理出了很多东西,但他需要的却仍然微乎其微。他叹口气,逃离这座城市听起来非常好,但也像天方夜谭。如何逃离?怎样逃离?他们说的话像一时冲动下的产物,实际上怎么做他们却一无所知。即使那些线索看起来很多,但他们所拥有的几乎等于零。
他坐到红色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毛毛向他敞开的肚皮,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并从中寻找可能是聪明的办法。
夜晚的同一时分,乔德和郑郑回到家中,在那些琐事像平常一样过去后,他们和郑郑互道晚安,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张骆驼轻轻地锁上房门,朝窗边走过去,乔德站在那里,被闪动的光线所照耀,一架飞船远远地飞过去,像是会喷气的彗星。
“你有什么想法吗?”乔德问他道。
“我想了一下午,再加上刚刚看电视的一个晚上……”张骆驼说道,走过去,笨拙地提出他的建议,“也许我们先可以从管理部着手,问问他们。”
他知道这个不是好办法,他被管理部视为已死的危险人物,而赵一在旁边虎视眈眈,她已对乔德产生怀疑。然而他现在没有更好的想法。也许管理部知道些什么,他们是最有可能关于这件事的人。
他感到之前感受到的那纯粹的快乐完全消逝,问题代替它接踵而来。
乔德点点头,他看向窗外,一块近在咫尺的肮脏的牌子,思考着:“这是一个办法,但是有风险。”
“你呢?”张骆驼问道,走到他旁边,让胳膊靠着窗户,他感到那透明的物体灼烧他的手臂。
乔德停顿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有些犹豫:“我也有个想法,和你的想法类似,虽然可能性也很低。”
张骆驼露出一个安慰性的笑容:“你说吧,我们想要离开的想法本来就是天方夜谭了。”他说的是心里话。
乔德犹豫了一下,他最终放下手中他在把玩的香烟,决定性地抬起头来:“我想去找芦幸。”
张骆驼愣住了:“芦幸?”他说,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乔德将那支烟轻轻地折成两半,陷入思考中:“他是除开我们,最有可能知道些什么的事。”
张骆驼低下了头,望向窗外的景色,皱起眉。他知道乔德说的没错,他见过芦幸几面,而从这几面中他感觉到了,芦幸一定知道很多,甚至知道的可能比他们两个都多。
“但是……”张骆驼说,不由想起上一次,游戏厅里芦幸和他们的对话,他眼中的憎恨清晰可见。我确实恨你。芦幸说。
“我知道。”乔德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但他曾是我的朋友,过去曾是。”
张骆驼为难地咬住嘴唇,看到窗下面,几十层楼下的人群,他们看起来如此之小,像是尘埃。这座城市将他们装在其中,轻而易举地困住他们——逃出这座城市的想法真是够天方夜谭。他看着这场景,不自觉地想。
而去找芦幸,说服他的想法也是天方夜谭,那成功的几率是千分之一。但同时,在这一刻,张骆驼也清晰地知道——那想法再怎么天方夜谭,也比不上离开这座城市。假如说服芦幸的几率是千分之一,那么他们逃出去的几率是万分之一。
而他们甚至连万分之一都不放过——如果他们最荒谬的事都要去做,为什么还怕这个?千分之一?那不过是失败和更失败。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他叹了口气,抬起头,说。
他看到乔德微笑了,他明了了张骆驼的意思。接着乔德将那支被摧残的香烟放在一旁,走向电话:“我们打个电话问问,如果失败了,只花费得了几秒。”
张骆驼一下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现在吗?他有可能在睡觉。”把一个人从睡梦中叫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好主意,而且这个人还讨厌他们。
乔德朝他比了个安慰的神情:“我了解他,芦幸喜爱夜晚,他这时候不会睡觉,这是他的常规活动时间。”
他拿起电话筒,熟练地按下几个数字。按键随之一一响起。广告马上钻入,聒噪的女声不断推销各种产品。
他们等了不到几秒,人声就从话筒那旁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