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芦幸的声音,张骆驼一下就听出了,他听起来非常疲惫,仿佛被什么压垮了。
乔德等了两秒,才说道:“是我。”
芦幸沉默了两秒,也许是没想到是乔德,接着他的声音立刻从疲惫的泥泞中挣脱出来,变得警惕无比:“我放你们两个走已经很宽容了,否则他今天就是躺在十一公司的分解厂里而不是其他自由地带。”“他”,显然指的是张骆驼。
“我想在明天早上十点和你在‘夜间飞行’见一面。”乔德直接忽略了芦幸的话,干脆利落,像他以往一样。
芦幸毫不犹豫:“我不会去。”他对自己的冰冷无情非常满意,结尾时有些洋洋自得,似乎想要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乔德像是猜到了这点,他干脆利落地说:“是关于这座城市的事。”他并没有被芦幸的语气所影响。
话筒里安静了一下,张骆驼注意到。电话没有被立刻挂断,芦幸像是被吸引了,但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思考了一会儿,几秒以后,他的声音和着沉重的呼吸声才在话筒里冷漠地响起:“……城市的什么事?”
乔德站了起来,他将香烟放进水晶烟灰缸,走到窗边,一阵冷风躲过缝隙吹拂在他额头上,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想离开这座城市。”
话筒那面寂静无声,但那只持续了两秒,马上宁静的空虚便被一阵从牙缝里冒出来的笑容所填满。芦幸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的笑声很诡异,听不出快乐的成分,更像是同情和厌恶的结合体,许久之后,他终于安静了下来:“就这个?”他的声音很讽刺。
“就这个。”乔德回答道,他任凭芦幸笑着。
“你不怕我转头把事情告诉赵一吗?”芦幸仍然笑着。非常讽刺地。
“你不会。”乔德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芦幸沉默了两秒。
“好啊。我可以和你们见面。”很快地,他的声音响起来,他改变了主意,冷冰冰地说,“明天是周六不是吗?早上九点,夜间飞行酒吧。”他立刻挂断了电话,一阵冰冷的滴声在电话的敲断后回响。
芦幸的反应出乎张骆驼的意料,他没想到芦幸这么快会被搞定,他诧异地看向乔德,但乔德轻轻朝他摇摇头。
“没那么简单。”乔德沉思道。
第二天早上,他们在早上七点半起来。张骆驼一睁眼就想起了他们将在‘夜间飞行’和芦幸见面。他眨眨眼,一种紧绷感拉紧了他的眉头,他的心猛地跳动起来。他回过头去,乔德伸出手来,安慰地在他脸上摸了摸。张骆驼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将这种感觉压制下去,他感觉头有点痛,也许是因为没睡好。
他们走出房间,郑郑已经在餐桌面前吃早饭,她已习惯了乔德会吃饭这件事,因此乔德走进厨房时她毫无反应,但当张骆驼端着盘子,在她面前坐下来,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神色忽然变化了:“你怎么了?”她皱起眉头,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脸色很差。”
“没什么。”张骆驼含糊地说,他假装很有精神,朝她露出微笑,回过头从冰箱拿出一盒牛奶。郑郑在他和乔德之间扫荡了一下,最终狐疑地移开眼睛,低下头去,继续看她的报纸和文件,放过了他们。
他们在八点三十分出门,时间有点迟了,但他们不得不等到郑郑离开后才能离开,张骆驼不想把郑郑也卷进这件事里,这太危险。当他们到达‘夜间飞行’门口时,时间刚好迟到了一分钟。芦幸站在门口等他们,他没对他们的迟到说什么,他的视线诡异地停留在张骆驼身上,然后再迟迟地来到乔德附近。
他朝他们“嗨”了一声,看似友善而神秘,但张骆驼知道真相大相径庭。
他们一起走进‘夜间飞行’,它的生意在白天冷清很多,浓稠的酒味在各处飘散,粉红的霓虹灯疲惫无力地映射着整个墙面,让这里显得诡异而温情脉脉。他们绕过两面沙发,又在吧台附近逛了一圈,最终选择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那里远离监控,对看都所有前来的来者,而且侍者几乎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我来了,而且是一个人。”芦幸没有坐下来,他靠着一面墙,脚踩在玻璃桌上,“事实上,你们得感谢我没有随口告诉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