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有!”芦幸站起来抗议道,郑郑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但他忽视了,“她是自己跟踪我们来的。”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变得友好而神秘,他那冷漠和冲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跟踪?”张骆驼不可思议地说,望向郑郑。
郑郑把药和水塞给张骆驼,示意他服下。“不算跟踪。”她大赤赤地抱怨道,像是理所当然,她竭力抓住那些对她有利的一面,聪明地钻进去,再给别人设个套,“我只是发现你们今天出门前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你,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一般是你心虚的表现,我猜应该和芦幸有关,最近你们联系的人只有他。”
她眯起眼睛:“我开了飞船,跟着你们出去,然后看到你们和芦幸见面,坐上他的飞船。你们飞到一半时我就大概猜到你们要去哪里了。为了避免你们发现,我在中途歇息了一会儿再出发。我到这儿的时候,芦幸一脸快死了的表情,乔德刚刚把飞船停在陆地上。”
张骆驼喝下一口水,感觉那水像是一口苦涩的化学剂。他完全没感觉郑郑跟在他们后面。
郑郑露出责备的目光:“你得感谢我。我看到你们的飞船歪歪斜斜地停下来,侧舱都因为短路烧焦了,然后他走过去。”
她没好气地指指芦幸,芦幸赶紧躲开了她的视线,心虚地低下头:“他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在飞船前眼神呆滞地愣了很久,像是以为你们会自己下来,等了一会儿后他发现没人下飞船才反应过来,上前打开飞船舱门,拖出乔德,接着是你,把你们并排放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还有些惊恐和意料之外。乔德的状态还好,他一会儿就醒了过来,但你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芦幸根本没有办法,乔德虚弱的连自己都照看不了。我本来不打算出来的,但那场景我没办法,我只能帮助。”
那目光的责备含义张骆驼非常熟悉,他咳嗽一声:“其实在那飞船上感觉还好,不是很痛。”他试图安慰她。
郑郑叹一口气,张骆驼立刻知道他撒错慌了:“我知道那种感受,张骆驼。”她皱起眉头,那双常常像是悬浮在现实上的眼睛难得变得严肃,“那感受很难,很痛,陷入濒死,几乎会让人发疯。”
“但最痛苦的还是下飞船后。”郑郑说,她的口气非常严厉,“意识到自己无法逃脱这座城市,所做的一切和知晓的一切只是徒劳,人生已没有任何希望,它像个仿造品一样不值分毫,你只想让自己永远沉浸在醉意中,喝个烂醉,当个垃圾……”
张骆驼猛地一颤,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喝的烂醉,这个给他一个提示,他看到过郑郑喝个烂醉只有一次。
“我去‘夜间飞行’接你那天你们是不是……”他没有说完。他记得那天。
郑郑这才发现她说漏了嘴,赶紧捂住嘴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张骆驼想了起来,那天他待在家里,郑郑却突然给他打电话,他到了那里,发现芦幸也在她旁边,她醉的一塌糊涂,眼泪在脸上已经干涸。
“南墙”。芦幸痛苦地说,我们撞到了‘南墙’。但是当时张骆驼完全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张骆驼恍然大悟。那时郑郑已尝试逃出城市。在张骆驼还在纠结和迷茫时,郑郑却在城市的拼图中发现属于绝望的版块。
“我当时太想逃离这座城市。”郑郑见于事无补,只能轻轻地对他解释道,“尽管一切都像徒劳。”
芦幸在一旁深呼吸一口气,他和乔德早就停止了交谈,这里唯一存在的人声即是郑郑和张骆驼。他等到张骆驼和郑郑的话语空隙,表情庄重地站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张骆驼自发地停止下一句想说的话,抬起头来,吃力地昂头望着他。芦幸朝他点点头,又朝乔德点点头。
“既然你们都醒了,那我们该谈谈正事。”他说,他对着他们说,声音平静而坚定,表情严肃无比。
张骆驼不由自主地坐起来。
芦幸看着他,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就像我在你们上飞船之前说的那样——我加入你们。”
郑郑在中间狐疑地看着他们,这对她来说又是未知的一层:“你们在说什么事?”
芦幸朝她扬眉,简略地做了个手势,那手势看起来像一架飞船摇摇晃晃地砸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