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殷恒光严格来讲也算我的后辈,哪有一个长辈依靠后辈的道理?
殷希声说:“最关键是,恒光能替我看着你,以免你再出一趟门买酒。”
殷希声这么说,我就没法推拒了,我说:“那好吧。”
一番打点后,我和殷恒光就上了路。长路漫漫,走了有几天,殷恒光在路上问我:“兄长与家父是如何相识的?”
我被这一声兄台叫得浑身别扭,若论真实年纪,我完全可以当他一声老祖宗;论外表年纪,则我还要比他小上几岁。而殷恒光这个老实孩子,听了殷希声的一句“见过兄长”之后,就老老实实地一口一个“兄长”叫我,我别扭归别扭,想纠正他的称呼,又想不到合适的身份,只好随他去。
我告诉他:“我与你父亲在澶州相识,那时他还经营着一家绿蚁醅。”
殷恒光点一点头:“家父确实是在澶州开了第一家绿蚁醅。”
“第一家?”
殷恒光解释:“自父亲从澶州回来,掌管殷家以后,殷家所有酒馆产业,都叫绿蚁醅。”
我一时心中万般滋味混杂。
殷恒光又问:“但父亲暂住澶州已是二十年多年前的事了,兄长看起来却像刚及弱冠,这又是为何?”
我“唔”了一声,含糊道:“大约是我不显老。”
殷恒光点点头,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到了平洲,殷恒光还有不少事宜要打点,我倒是无事一身轻,于是和他说了一声,自己一个人出门去了。
大约是流年不利,才会人在街上走,祸从天上来。
我被捂着嘴拖到了一个无人的街角,内心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这人是不是看我美貌无敌要对我图谋不轨。
我这么想着,一边艰难地回头,撞进一双深沉的黑眸中。
黑眸的主人和我对视了一眼,放开了禁锢我的手,我这才能看清绑架我的人的全貌: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他似乎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身上有几道新添的刀口,还在往外涌血;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一双黑眸没有半点波澜,神色也很平淡;他手里的刀已经折了一半,只剩下一点可怜的断茬。我能感觉到他还提着全身心的戒备,应当是后有追兵。
我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断刀,神使鬼差地解下腰间云中君,递了过去。
他没有说话,一双黑眸定定地看了我好半晌,最后接过云中君,扔下我一个人走了。
似乎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似曾相识。
我晃了晃脑袋,把不合时宜的妄想甩出去。男人提气轻身已经去了很远了,我从街角转出来,继续我的闲逛。
今日运道恐怕不适合我出门,走了没两步,我又遇见一桩江湖仇杀。说仇杀也不大合适,纯粹是一场围殴,中间被围的人几乎没有半点反抗之急,很快被按在了地上。我心想这平洲可真不太平…
我探头看了一眼,怂怂地缩回脖子就想走,见义勇为是不可能的,绝对不会去强出头的,怂又没什么不好,就是要怂一点才能过得开心。
不料人要是倒霉起来,真的一切皆有可能。我就那么迅雷不及掩耳地偷窥了一眼,居然都能被发现。围在一起的人群突然潮水一样地退开,露出被他们挡住的似乎是头领的人物。我还看到有人伸手把地上的人拖到了一边,以免挡住他们头领…的脚。
人潮退去后,唯一留在原地的人就变得格外显眼: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青年,说一句沉鱼落雁也不为过,只是他的脸色过分苍白,带着几分病气,似乎身体不是很好。
青年直勾勾地看着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定在我身上,青天白日的,居然也让我起了一身冷汗。
我拔腿就想跑,青年一句话却又把我钉在了原地:“哥哥?”
我一头雾水之余,心中又不免浮起了一个似乎绝无可能的猜想。
青年说:“哥哥,我是惊鹊。”
原以为最荒谬的可能,却原来就是现实。我曾经也想过惊鹊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也同儿时一样软糯可爱,或者变得沉稳庄重,无论哪一种情况,都绝不是如今这样的…这样的…
我竟一时无话。
惊鹊过来拉住我的手,他已经长得和我一样高了,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大人了:“哥哥,你终于回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