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长白山,就想到孙婆子,继而想到入山前后发生的事情,苏老六的心里就像被锋利的刀片划了一道。
这颗心太红嫩,刀锋太薄割的又快,那心尖的血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懂得生疼生疼的颤抖。
可这心的主人知道怕疼,也知道别再想别再盼,让自己没那么疼。
“今年三十,老子找小姐陪我看春晚”,苏老六架着黑坨子,歪歪扭扭地往店外去。
“六爷,小姐太可怜了,除夕,还加班”,结了账,黑坨子就清醒了,他比苏老六高一个头,整个人趴在苏老六肩膀上。
没走两步,苏老六就停了下来。
黑坨子还在劝苏老六过年随自己去他老家那个鸟不拉屎的山沟里采风,放过辛苦挣钱的小姐姐,忽然背上一疼,被苏老六狠狠掐了一把。
两人对面站了一个男人,黑色长风衣挂着驼色围巾,双手插兜,鼻尖已经冻红了,可身子依旧直挺挺地站在路边,望见二人从饭馆里出来,金边眼镜后满是笑意。
只是那眼神若有似无地在黑坨子身上多扫了几眼,总有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介意。
番外~《除夕夜》
2.
“你怎么来了?站这儿多久了?你车呢?”
苏老六扔开黑坨子,手忙脚乱掏钥匙,嘴里不住地对殷泽嘘寒问暖。
他们吃饭的地方就在孙婆子的店铺旁边,自孙婆子成了精,这店铺留给了苏老六,江垂云消失之后,苏老六没地方住,就窝在这铺子里,旁边都是小商小贩,唯有这间铺子成了纯住户,日日挂着关门的牌子,只有道上的人才知道六爷住这里面。
这种地方住起来肯定是乌烟瘴气嘈杂不堪的,可苏老六穷日子捱过来,也不在意,当年跟孙婆子两个人挤在里面,每天晚上被左右的后厨油烟味熏着,照样呼呼大睡,更何况住在这种地方,也有它的好处。
晚饭时黑坨子约了喝酒,当然是在这条饭店街上挑,挑来挑去,挑了出门左拐这一家,离卧室直线距离不足两米。
谁曾想出来看见殷泽守在店门口等他。
苏老六的关心让殷泽很是受用,瞥见一旁黑坨子抱着电线杆摇摇欲坠,面前的苏老六望着自己满眼心疼,殷泽故意擤了擤鼻子,笑着说道:“巷子太小,又有夜市,车开不进来。”
“找我啥事儿?也不打个电话。”
苏老六确实是有些心疼的,打开了门,赶紧将殷泽让进屋,回身去拉跪在地上想睡觉的黑坨子。
自一年前殷泽把自己从地府里捞出来,他们兄弟俩的关系着实缓和许多,任苏老六心里再介意小时候的事情,一想起那日殷泽忽然出现的身影,苏老六就恨不起来。
“山上那间别墅修好了,这钥匙给你,搬过去,过年也暖和些。”
殷泽从兜里拿出两把钥匙,放在桌子上。
苏老六好容易把黑坨子扔在外屋的沙发上,回身看了看那桌子上明晃晃的钥匙,搓了搓手。
殷泽说的别墅,就是之前被自己毁掉所有墙的那座。
这一年来,殷泽也没少给他安排住处,都被他一一拒绝了,如今忽然提起这座别墅,苏老六心里有些打鼓。
他也说不清心里对殷泽是个什么想法,总是哪里怪怪的,既不恨他,却也不想再回到以前去。
面对殷泽林林总总的照顾示好,苏老六说不出的心虚。
“我这儿住的挺好的,不用搬了”,苏老六找出一条毯子,给呼着鼻涕泡的黑坨子盖上,别着脸不敢看殷泽,烧水开暖炉,不停地找事儿做。
“你拿着钥匙,什么时候住,随你”,殷泽站在屋中,左右看了看,又说道:“哥,我走了。”
苏老六这才忽然抬起头来,急急说道:“这就走了,冷风里站了那么久,喝点热水,水马上好。”
殷泽笑了笑,低头扶了下眼镜,抬起脸来望着苏老六,面色温润,轻声道:“我要回镇子去,今晚就走,年关事忙。”
阴阳交替,新旧更迭之际,最是鬼魅妖邪猖獗,殷家镇自建立起,族长便是要坐镇年关的。
殷泽先前提过一次,想让苏老六跟自己回去过年,被苏老六无声拒绝后,也没再提。
当年苏老六被赶出殷家镇,族谱上除了名,如今回去,族人必定好奇,只怕要问东问西,真正的原因虽然没有外人知晓,可毕竟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一根刺,他俩谁都不想再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