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于淮命人严密把守了门外,道:“不瞒周高人,吾等确非寻常山匪。吾名是连晟,乃是丘乃国叔孙隆将军的下属。”
温苏夌眼眸微阖:“哦?尔等夷族,欲入主中原?恕我直言,尔国丘乃不过囹圄小国,何况如今岚琨鄞三国交好,尔等岂非以卵击石?”他戏谑一笑,道,“原来不过是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叨扰,告辞。”
陈于淮阻止道:“周高人此言差矣。从古至今,从无到有,由弱至强向来是不变的定律。吾国丘乃,早已脱胎换骨,今非昔所能比。中原三国如今的确交好,却正又因为交好,连年太平,三国将士早已今非昔比,疲于安逸。周高人且听我细细道来。”
为免是连晟生疑报复,连累境西村落的村民,温苏夌特地带着小孩在枫林寨蹭了两天的饭,约摸着温亦华的军队也该到了时,便见是连晟的属下来报了。
温苏夌顺势道:“不如便由我前往打探这来者的虚实。”
是连晟虽不敢撕破脸皮,脸色却也甚是质疑的。他道:“并非怀疑周高人,只是毕竟我已有如此多的秘密告知与你,我怎知你会不会趁机告密?如此,我派一人与周高人同去,或是,你将你这侄子留在此处,你一人前往。”
温苏夌脸色不甚好看,似笑非笑地执了剑起身,道:“寨主可是老糊涂了?格杀在座各位,再去领赏,此时此地,我一人足以。又何须画蛇添足,向岚邑军方告密,再带人来杀你们呢?古语有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连将军屡屡迫不及待地与我展示着你对我的怀疑,闹得大家都如此不愉快,便别怪鄙人大开杀戒,一了百了,大家都愉快。”
是连晟赔笑道:“周高人息怒,我之怀疑亦是人之常情。那便依周高人之言,明晚此处碰头。”
温苏夌缓和下态度,道:“鄙人理解。是连将军放心,等我好消息。”
温苏夌带着小孩回去,路上才想起已经相处快三日,因在枫林寨精神太过紧绷,成日里也便是贤侄贤侄地叫,竟然还不知这小祖宗的名字。便问道:“乖侄儿,还未将名字告诉叔叔。”
小孩道:“我叫非玉。”
温苏夌点头:“非玉儿,真是个早早懂事的好孩子。你家在何处?如今家中可还有亲人?待此间事情了结,我便送你回家。”
非玉小孩扁了扁嘴,终于像个小孩了,哭道:“没有了。我随阿爹阿娘从万枫林的那边搬家到这边,可是他们都被杀了。我逃到村中,阿莲姐姐见我可怜,便收留了我。”
温苏夌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着他。又点着下唇,沉吟道:“那便奇了。非玉儿,你可知,你为何会刀枪不入?”
小孩摇头道:“我不知。但我一直如此,没有任何事物能伤得了我。那日我见你打探万枫林,看你又不像坏人,又不像打得过坏人的模样,这才和你一同前去。”
温苏夌:“……”他摸了摸小孩的头,道,“谢谢贤侄儿救命之恩了。小侄儿,叔叔并非不为你报仇,亦非真要与坏人狼狈为奸,只是还有些事未弄清楚,待弄清楚了,会给所有亡灵一个交代,你可明白?”
小孩吸着鼻子点着头。
二人失踪两天,回去时阿莲已经急坏了,温苏夌将小孩还回去,找人打探了,果然听闻温亦华的军队已经抵达境西,如今正驻扎在聚村落五里远的荒地上。
六年已过,温苏夌料想军中除了温亦华,应不会再有人识得他,便直接策马到了驻地,坦言有山匪情报,求见将军温亦华。两个士兵细细搜了身后,缴了他的剑后,便将他带往帅帐。
一人禀报道:“将军,有人称有山匪情报,求见将军。”
温亦华的声音传出来:“带进来。”
帐帘被掀开,温亦华端坐案后,正低头在写东西。温苏夌看不清他的脸,却可以感觉到他比以前更加沉默沉稳的气质。温苏夌忽然紧张了。
六年来,他一直孤身一人,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没有问候,没有关怀。因为他本该,已是一缕清风、一束泥尘。而或许,正是他要找的人,替他做了那浇灌万物的细雨,那驱散黑暗的晨曦。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不愿深究。见到温亦华的这一刻,却一切坚守与意念都土崩瓦解。
他跑过去,抱住惊愕抬头的温亦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