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恭书的剑刃方一碰触温苏夌的稻草,他便知温苏夌所言非虚了。那根稻草,竟充满了一股能震断他剑身的力量。
难迦剑法一使出来便大气磅礴,周礼桓看着,他一直不知道,原来这几个月来,温苏夌已将它练得如此之好。若是他手中持剑,此刻必定是耀眼夺目的。
闻人恭书全神贯注地对抗着温苏夌的稻草,温苏夌的招式愈发简洁明了,愈发敛去气势,闻人恭书竟愈发觉得难以抵挡。
是了,这便是难迦剑法,决计错不了。试探已完。
闻人恭书既要魏堂胥,又要难迦剑法。此刻既然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岚邑天子,他便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有何妨?
他剑锋陡转,剑尖猛然抵上周礼桓的咽喉,笑道:“卫修,你早便知我是什么样的人,须怪不得我。现在,不论是输是赢,你们我都收下了。乖,扔了你手中的那根草。”
温苏夌眼中只剩下周礼桓喉前锋利的剑尖。他猛然划动稻草,稻草中的灵力化作剑气逼到闻人恭书拿着剑的手上。闻人恭书的手腕瞬时淌出鲜血,微微倾斜。便在这个间隙,温苏夌掠至周礼桓身前。
周礼桓那一瞬间眼中只剩下温苏夌。
温苏夌曾经怀疑过他教授的难迦剑法是假的。因为它违背了所有武功的规律,境界越高,反而越好练。
周礼桓没有解释。
难迦剑法,能成为万剑之宗,正是因为它违背常理的剑决。换言之,它是唯一一套敢于承认人类天性的剑法。
江湖侠者尽皆先人后己,大义凛然,于是所有人也就自然而然觉得只有先人后己,大义凛然的人,才配得上侠者二字。
习武是为了什么?前辈会告诉你,是为了行侠仗义,铲奸除恶。
久而久之,没有人敢承认,为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而战的时候,其实才是最能被激发潜能的时候。即便他们明白,为了活命比为了行侠更有动力让他们学成一套武功,但道义不允许,他们只好学着以行侠为目的的武功剑术,浑浑噩噩,道貌岸然。
直到难迦立户,难迦剑法横空出世。
它由难到易,由大气到小家,以大义为经纬,以人性作终结。
所以,难迦剑法最后一式,万元归一,是最自私的,也是威力最大的。因为这个时候人们不是为了所谓大义在奋战,而是为了自己最在乎的东西。怎能不拼尽全力?
温苏夌并不知道,此刻的他,与一年之前从周卞手上救下卫修的周礼桓有多像。
他看着周礼桓,嘴唇微微发颤。
周礼桓瞳孔剧烈收缩,温苏夌只是让闻人恭书的剑尖远离了他,却将自己的命门暴露在了闻人恭书的剑下。他吼道:“白楼!防守!你还没有胜!”
温苏夌转身,胸口被闻人恭书的剑直直插入,穿透。
周礼桓肝胆俱裂:“白楼!”
魏堂胥眼中一片血红,他道:“闻人恭书,救他!马上!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但这一次,温苏夌竟然觉得自己甚至比上一次还要痛。他看向周礼桓,道:“周礼桓……”
他口中源源不断地溢出鲜血,手中的稻草继续使出未完的剑招,闻人恭书被剑气一荡,剑脱手,往后踉跄了几步,真气受损,吐出几口鲜血。他权衡之下,迅速施展轻功,飞身退走。
温苏夌胸口插着一把剑,踉踉跄跄地倒在周礼桓身上,用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着拉出上古神玉,放在周礼桓胸前。周礼桓霎那间恢复力气,他不知所措地抱住温苏夌。
温苏夌艰难地笑了笑,道:“你,肯定被……吓坏了……吧。放心……卫修他……不会有事……的。师父……肯定……可以恢复……他的……身体……他会……没事……的……”
周礼桓抱起温苏夌,将神玉扔到徐席砚身上。
温苏夌闭上眼睛,似乎连呼吸也逐渐没有了,血却还是在往外流。
周礼桓惶恐地亲了亲他,道:“你不是天神么?也会死?别骗我了,快醒醒……”
他说:“白楼……”
温苏夌终于完全停止了呼吸。
魔执灵君收回卫修体内的魂魄。千里传音:“堇离,补好卫修的身体。”
堇离道:“是,灵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