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九离没说话,他垂下眼,掩过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宋辞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他原以为钟九离那时候只是一时冲动,他伸出手,食指挑起钟九离的下巴,他道:“看我。”
钟九离抬眼看他,长而密的睫毛忽地一下掀起,露出如漆墨一片的瞳孔,把人一下就吸了进去,宋辞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仔细端详钟九离的神色,生怕他真起了杀人之心。
半响他松开手,笑眯眯道:“我看看你乖不乖。”
钟九离勾了勾嘴角,带着近乎宠溺和放纵的笑,勾得宋辞心痒痒,然而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做什么,只收回手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摸过钟九离的下唇。
钟九离瞳孔微微一缩,忍不住舔了舔下唇。
然而刚撩拨完他的宋辞装作无事发生,环顾一圈,问道:“安晏呢?金南陵怎么也不见人影。”
众人静默,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秒。
最后,还是钟九离先开了口,他仔细端详着宋辞的神色,从来没觉得说一句话是这样难的事,他绞尽脑子的细细斟酌着该用什么样的词语以及如何尽量温和且平常的陈述这件事。
略顿了一下,他道:“安晏他回家了。”
宋辞立刻便明白钟九离这个‘回家’是什么意思,他试图管理着自己表情,不然自己在众人面前流露出失控的一面,然而还是失败了。
他埋下头,将自己的表情藏了起来,沉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他问:“怎么回事?”
钟九离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张张嘴,却又合上了,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才能让宋辞不那么难过。
宋辞见他许久没有声音,拉下一点被子,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瓮声瓮气的问道:“嗯?”
钟九离想了想,道:“天雷落下来的时候,他替我们挡了一劫。”
宋辞垂下浓黑的长睫,眼角有泪落了下来,半响,他再次睁开眼,问道:“那金南陵呢?”
问这话的时候,他有些紧张,生怕再听到自己不敢听到的答案。
这个问题赵一诺代钟九离答了,她沮丧的垂着头,脸上喜意淡去,低声道:“金伯父死了。”
宋辞怔了下,心悬在半空,落不下去也升不上来,过了好一会,他皱眉问道:“金伯父怎么忽然没了?”
赵一诺垂着眼,余光扫过叶云泽的身上,略顿了会,才小声道:“是叶文清。”
宋辞‘死’的时候叶文清还未登场,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叶文清的名字他不由朝叶云泽看去,叶云泽愧疚避开他的视线将头垂下。
宋辞于是朝钟九离看去。
说起叶文清,钟九离顿觉轻松了许多,也不必细细斟酌,直言道:“他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幕后主使。十七年前我父亲的死、斩魂剑的失踪也和他有关,这次活下来的长老天师,除了受伤住院的赵笃之,只有他和谭振良,而谭振良十七年前曾随我父亲前去西北镇邪。我母亲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上次你被虏,也是因为——”
说到这,钟九离语气一顿,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道:“安晏看到了我母亲,所以一时失察,才让你被人带走。我母亲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缕魂魄应该就在他手上。”
钟九离不紧不慢的将往事一一道来,一旁的叶云泽却听得如鲠在喉恨不能死,内心最后的那点希冀也崩塌的一干二净。
原来这十多年来,都是假象。
听完钟九离的话,宋辞沉默半响,许久才再次开腔,他问,“墟呢?死了?”
钟九离点头,淡淡道:“嗯。”
宋辞心里闪过一丝悲切,过了会便消散开来,如一阵微风吹过,什么也没留下。
短暂欢愉消散,愁闷在众人心头蔓延开来,如今整个天师协会已是叶文清的囊中之物,而他们则成了在逃的杀人犯。
一夜之间,足以发生太多的事。
忽然,宋辞又想起了关凌彦,他起身问道:“关凌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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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凌彦前天夜里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徐盛之发来的,没头没尾的一条短信,让他小心叶文清。
之后他再打过去,电话已经是关机状态。
之后他来不及多想,特调科的人便找了过来,告诉他——钟九离赵一诺叶云泽金南陵杀人逃逸,宋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