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_作者:岳千月(148)

  这连续爆发出的可怕的气浪,这震响虚空的无形劲力……

  这分明是,分明是……

  ——这分明是散功时外泄的内力所致啊!!

  而外泄的内力,此时只能算是旁流的小溪;更精纯,更浩瀚浑厚的内力,正如汪洋大海般,被云长流引导着,滚滚注入到人事不省的四方护法体内。

  “……教主……”

  萧东河被震撼得说不出话,而跪地的温枫已经在一瞬间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如秋风的枯叶,语无伦次地泣道:“教主,您怎么能——您怎么能啊!?”

  云长流闻声,很缓慢地侧过头来。

  他的脸色已经极为灰败,覆着一层吓人的死气,看着竟像是耗尽了生。一滴滴冷汗沿着脸侧落下来,晕染在赤金烛龙纹的白袍之上。

  然而他的神情却是那样地恬淡,只回头看了温枫一眼,又将目光转回身前关无绝的背影上,一双清冽长眸,含着心满意足的欣悦,含着略显哀伤的柔情。

  倘若情深入骨蚀心……

  末途乃悲欤?乃喜欤?

  然情丝既已生,悲喜也不必问。

  结果更不必求。

  “慌什么,本座哪里能真的散尽功力。”

  云长流轻轻吐字,撤力收掌,四周翻滚的内劲慢慢平息下来。

  没有了教主的扶持,关无绝晃了一晃便往后倒去。

  云长流将护法横揽进怀里,轻叹着抱紧了,他嗓音沙哑至极,更是虚弱至极,“……还留了成。”

  萧东河与温枫齐齐大惊失色!

  留了成?

  这意思,就是散了成了!?

  这回逢春生毒发,已经将云长流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昏迷整整天,多少次命垂一线,险之又险地将将从鬼门关里救回来。

  可此时直接没了成的内力,以后他还能靠什么来压制体内的毒素!?

  行刑室内,刑架之前,仿佛忽然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云长流竟轻轻弯起了眉,苍白地微笑起来。

  他伸贴上关无绝的脸颊,说悄悄话一般,俯在护法耳边低声细语道:“本座的命不能吃……分你成拿去做伤药却也不错,是不是?”

  关无绝仍是在药效的作用下昏睡着,俊美的眉目很安适地舒展,对身旁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其实这回逢春生发作得这样剧烈,云长流早就自觉大限将至。

  自己没多少日子了……已经看不到无绝把伤养好的那一天,又实在放心不下,只能以这种法子为他护体。

  只不过,若是被这人知道了内情,那可真就不只是跟他甩冷脸不给碰那么简单了。

  云长流转身望向温枫与萧东河,他吃力地呼吸着,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涣散,“无绝打上封脉镇元针后感知不到内力……你二人记着……此事万万不可告诉他。”

  “至于这针,便等本座头的日子再给他拔了罢。此后这江湖,无绝他想往哪里去都去得……”

  温枫两眼发直,这时候他已经连想哭都哭不声出来了,居然还有种悲痛到极致想要发笑的冲动。

  究竟是谁要瞒着谁?

  谁要做谁的药?

  谁要为谁舍命?

  为何世间会有这样的命数,又偏偏降临在这样的一对人身上?

  悠悠苍天,曷其有极!

  ……

  不知过了多久,云长流终于将关无绝轻轻地放躺在地上,轻轻吸了一口气,扶着膝艰难地试图站起。

  “唔……!?”

  然而,才刚刚直起身,他就眼前猛然发黑,全身不受控制地变得绵软无力,在一阵可怕的晕眩狼狈地摔倒在地!

  “教主!?”

  “教主!!”

  温枫与萧东河惊忙地赶上去,想要扶起云长流。后者伏在刑堂那阴冷的地上,胸口紊乱地起伏,却抬挥开两人,“不……不必。”

  云长流敛眸咬了咬牙关,再度试图把自己虚软发抖的身体撑起来。

  结果却是再一次跌倒回去,这次甚至都没能站起。

  教主怔忡地抬起自己的,修长的指节缓慢地握紧又松开。

  他……竟然站不起来了?

  温枫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哀鸣,破碎掉了。他自幼跟随云长流,却从来没有在教主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