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转身对上了空清迷茫的双瞳,他抿着嘴角微微一笑:“久不见,可好?”
在赤瞳转身的那一刻,空清就如遭雷击。熟悉的嗓音,熟悉的音容样貌,除了那陌生的银发和白衣,这人从上到下没有哪一点不熟悉的。他瞠目结舌的看着赤瞳,不知言语了。
赤瞳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空清的回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淡去。此刻的他想,或许空清是他的劫吧 。
十几年过去了,赤瞳的音容笑貌一点都未变,赤瞳还是原来的那个赤瞳。空清看了看自己粗粝的双手,心中苦笑,是他变了,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他就真的要衰老了,会越来越丑,褶皱遍布全身直至灯枯油尽。
十几二十年对空清来说还是尤为漫长的,但对于赤瞳来说,不过是睡一觉的事。看着赤瞳淡去的笑容,空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惶然。一别数年,他的笑一直都是他心中唯一的羁绊和眷念。
空清回神,勾了勾嘴角,对着赤瞳笑了:“久不见,都挺好。”除了那被他埋在心底的骚动以外,真的都挺好的。
老方丈前些年就圆寂了,执子早几年就出去修炼或云游了,只有偶尔才会回来。清洸寺原本的两个小沙弥长大了,原本是要放他们入俗世的,不想他们却并不向往人间百味,而是自愿在清洸寺内继续清苦修行。前些日子他们出去化缘了,许是大雪封山他们便到此时都还没能回来。
这些年来在清洸寺中日子虽清贫,但并不无聊难耐。他每日都过得很充实,敲钟,打水,念经诵佛,打扫寺庙庭院,偶尔也出门化缘,都挺好的。越平淡他反而越平静,就仿佛他生来就是要过这样日子的人。
赤瞳静静的看着空清,如鲠在喉却相对无言。空清这些年过得如何他都知道,睡梦中的他分出了一缕精魂留在了寺院那棵他曾经用灵力滋润过的大树里面。他悄无声息的陪伴了空清这些年,如果不是空清遭此劫数,他或许还是会不声不响的悄然无声的继续再陪伴他个几十年。
人只有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其的重要性。赤瞳是妖,他只要潜心修炼就会有无尽的光阴岁月。空清是人,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赤瞳想,如果他在这一世都没能好好把握住空清,那么在空清的下一世,他也就没了能再去打扰空清的身份了。
空清遁入佛门几世轮回,不定这一次就要涅槃成佛了。如他错过了这一世,那么他想,他们就真的注定再也无缘相见了。从前他想成全了空清,可到头来他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这份爱终究是自私的。
“你的头发为何成了银丝?”空清不禁问道。
下半夜的风雪更甚,甚至还夹着冰渣。在风雪霜寒中,赤瞳撇去了灵力的护体,以一个凡胎肉体的身子行走在这冰天雪窖上。他一步一个脚印,即使寒冷彻骨他依旧走的缓慢,即使冻得刻骨铭心他也未动摇半分。红衣赤发上没一会就积满了白雪,朔风凛冽吹过就被冻成了冰霜。
在踏入清洸寺的那一刻,他并未将身上的霜雪直接抖去,而是心念一动将它们化成了一袭白衣,将侵染赤发的白雪成了银丝。
“这个颜色不好吗?”赤瞳反问道。
不管是赤色还是黑色,空清却觉着好似这银白色才最为合适赤瞳。赤色,魅惑妖娆显得过于妖艳。黑色衬的更显白皙娇俏,却也是更为惊艳。而这银丝与白衣,倒是将他那精致的无与伦比的五官衬出了几分谪仙,显得一副仙风道骨而不可亵渎的模样。
空清笑道:“不,和你很衬。”
赤瞳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一缕银发:“我也觉着很好。”赤瞳回望空清,沉默片刻后道:“我回来了。”
空清嘴角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眼睛看着赤瞳眼底的深情,一动不动。此时此刻,他只感觉自己内心那被禁锢已久,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骤然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它打破了他堆积起来的禁锢,逃离了他设置的万丈深渊,它破茧而出势不可挡的侵蚀了他那颗原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心。顷刻间就将他腐蚀的不剩一丝坚毅。
赤瞳的这句话它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他一出声,就成了它肆意疯长的神药灵液,它崛地而起,顷刻间成了参天大树。空清被它搅得溃不成军,不知所措。
“可愿同我回云山之巅?”赤瞳白皙修长的手掌伸到了空清的面前,等待着空清的决定。一别数年,再次端详空清,空清眉目间流转的孩子气已经荡然无存,此时的他倒越发像个清寡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