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照阳轻悄悄地问她,只像说着明儿天不好一般,“我若今夜杀了你夫君,你道如何?是个好主意罢?”
森然一点漆光,壮哥娘子急喘了几口气,仿佛有着刀在磨着她的骨头,骨头中布满了霉点,原本是花,如今却成了绛紫的斑点,是死掉的花的尸体,唯有一把刀将那些绛紫的斑点一点一点磨成粉,从骨头上剐出去。
只一瞬便痛得死去活来。
陆照阳继续看着湖面,突如其来吹皱一波,掉了片叶子进去,在湖面上打着旋,“李壮是铺子的二把手罢,跟皮猴比起来,他到才是能做主的人,如此一来便是我也想除了这人了,凭什么我家的铺子要与他分?至于你夫君——却是算了罢。”
他叹口气,吹了吹李壮二字,壮哥娘子却突地跪下来,闭上眼又猛地张开,陆照阳笑了:“你当真?”
“陆郎君——”壮哥娘子垂下头,想她当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寥寥一载,天翻地覆,要紧面皮一层一层被脱落下来,但到底也看不出是什么成色的了,剥了又剥,还是满面都写满了孽字。
“陆郎君,自有了这事,我夫君便再也不信我,动讹打骂不止。事实上早有端倪,我也不怕说出来,只因当初一条帕子遗漏李婆婆便怀疑我是有了什么人,到如今我已是名节尽失,今儿在这全辩白了,我与皮猴确实因当初心灰意冷发生了关系,此后多次以此为要挟,到底我还是怕的,不得不从了他,倒是好笑,若不是这事,还不知这几日待是如何。”
陆照阳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壮哥娘子再是道:“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陆郎君,若我递一把刀,您能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愿和您交换。”
“当真不悔?”陆照阳收回视线,就在那刻又下了雪,小小的优雅的一粒粒极其可爱地往下落,壮哥娘子闭上眼,若她不说这些话,陆照阳也替了她说,终会走了这条路,成了毒害夫君的毒妇。
陆照阳嗑眼:“起来罢。”
壮哥娘子站了起来,踉跄了几步,挺直了腰板。
陆照阳未再逼她,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若是将仇恨转移至壮哥皮猴二人之间,他虽未曾明说一句但壮哥娘子却是明白,皮猴利用她家做了一把狠毒的刀,却未有一丝怜悯,惹恼了陆照阳,那么也该是他们成为陆照阳的刀,去结果了皮猴,若他不死,兴风作浪的日子还在后头,而她的夫君——虚弱不堪,从他心安理得的愧疚那刻起,便已成了与皮猴一般可恶可厌的卑鄙小人。
见她回来,壮哥先是打了她一耳光,虽疼但也只是身上的疼,未疼到心里去,她已成了光明正大与人幽会的不贞女人,这还要与那些碎嘴村邻们道谢,不若此,她的夫君如何是个好骗好笑之人?
壮哥以为时时刻刻抓住她便控制了一切,叫她既不得自由也不能去与人幽会,这般是看住了身连同看住了心。
第二日晚,她在李婆婆饭菜里下了叫人睡着的药,唯独漏了壮哥,她那灯火氤氲处,对镜的影子,弯眉雪肤,像去迎接心上人的新娘,涂抹红红的胭脂在脸上也一并在唇上。
她与壮哥见面的时候也是这般,轻轻提着裙角小心翼翼擦过木头的门槛,她往前走,装作不知身后有人跟着。
好冷的天,她却有颗火热的心,叫她面颊如朝边彩云,壮哥越看越心惊,瞪红了眼,妻子要飘走了,他得要紧紧抓住,抓住一缕便是一整个人,他跟着冲进了那荒废的小屋,眼前却不见了人,但他不走,他要等着那姘夫,叫知道厉害!
他瞥眼瞧见了倚墙的一根木棍,拿在手里颠了颠,便是这样了,便是陆照阳再是如何厉害能比得过手中的木棍?正巧这时听见了门口动静,壮哥绷紧了身,打算给来人来个出乎意料的打击,要将他打到求饶,再也不敢造次,他猛地跳出来,而来人见到身影也不顾是谁,忙迎上去叫着心肝,亲亲,壮哥一听此等秽言秽语登时烧了起来,哪管这声音是否耳熟,几棍子便朝着面门打上去,而来人赤手空拳,毫无反抗之力,即刻倒在了地上哀叫,壮哥却是不放过他,早已打红了眼,叫痛快肆意吃了理智,若他哪怕有怜悯一分,也不至于冷漠于此,将那面门砸得稀巴烂。
那人早已没了气息,血溅了一地,人死了,杀人者如微醺的醉汉,恍然脱然。
壮哥爬起来要看看这人,陆照阳是不是死了?是不是被他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