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猴一句道歉不曾说,似笑非笑,眼中闪着恶光,见紧握的拳头,就想这陆照阳动手,动手便有理由直接将人赶走了。
陆照阳眼眸闪烁,几明几灭,想及往日都城,类皮猴此人数不胜数,捧高踩低,若有趁手之物早已抽得他满地打滚,却因沦落,叫人爬至头上来。
然而想了数次,这肝火最终也熄了,将桶一扔,溅了水,皮猴在身后破口大骂,回了前头来,要扣陆照阳工钱,“让这不知好歹的好好看看,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陆照阳充耳不闻,只当听不见,这下午因着皮猴使坏,趁着他那叔叔不在,耀武扬威,将大部分的活全给了陆照阳,几个人在旁吃酒,什么脏话臭话都往他身上招呼,更有淫邪的,污了耳朵。
新来的不敢多言,同时心里也隐隐瞧不起陆照阳来,此前还觉得此人真个出众,一点也不似这的,倒像是哪里下凡来的仙君,现在任由欺凌,真是白瞎了一双眼,直叹自己认错了人。
这陆照阳不说一句辩解的话,认了这刁难,但确实是技艺高精,连壮哥看了都不得不服,只是因二人的龌龊,便是如何的好,也不会为陆照阳说上一句好话。
陆照阳见了那新来的对自个既是同情又是厌恶,心里冷笑何曾要这等人同情,这些看着笑话的,同情的,不过尔尔,如同一米粒,一踩便成了泥。
收了铺子,阿雪早在不远处等着了,今夜风大,阿雪冻了许久,算了时间想陆照阳该出来了,却等的是皮猴几人,他见了怕极了,一下僵了身子,就算过了这段日子,他一见到这些人仍是做噩梦,连忙低了头,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等人走了,他背后出了一身细汗。
他又站得远了些,怕皮猴等人杀回来,左右四顾,有人靠近就缩起肩膀,最后靠在一处暗的墙角,才觉安全。
好容易等到陆照阳出来,便像船寻到了码头,立马迎了上去,陆照阳不等他,阿雪需得小跑着才不会被甩下来。
“你手上拿了什么?”
快到家,陆照阳才开口。
阿雪早等不及他问了,这会恨不得倒豆子,“这是吃的哦。”还给陆照阳看。
陆照阳见其十指几日来不曾好过,今日又添了新伤,想到给他药还不知好歹,以致伤口反复,旧伤翻来覆去,新伤又新添一层,骂了一句没用。
阿雪想他总归对自己不满意,每每听了都不大高兴,闷闷不乐,只是今日扣的钱少了,又得了菜,等着要与陆照阳分享。
阿雪将这些菜当成宝贝,好容易吃些好的,一个个放出来端到木桌上,陆照阳看着这些据说最好的菜,心里发笑,便问:“这算什么?你何曾也是没见过世面的?这些你就觉得好了?”
阿雪道:“那吃了这么久的糠咽菜,我见了这些自然觉得是好的了。”
陆照阳嗤笑,突然间其中一道像极了家乡菜,不由盯了几眼,不知这块地方是请了都城来的师傅还是怎的,一朝回忆湖水似的幽幽淌出来,令他动了几分胃口。
阿雪暗笑,他果真还是抵挡不住吃的作用。
这陆照阳尝了一口家乡的菜,心情略好了些,对阿雪也不如前几日那般,倒是难得的平和。
阿雪见此大了胆子,与他说今日的事,都是些皮毛,不甚在意,陆照阳半听着,“你猜今日到底是如何拿回来的?”
“如何?”
“我今日才知道原是有些菜他们是不曾动过的,便是吃了也是仅一两口,其他地方干干净净,因此大家都会捡干净的,带回去,既不浪费也算尝了回鲜,肚子里有油水,这还是刘哥告诉我的。”
“你说这是剩下来的?”
阿雪浑不在意,说我可是挑了最干净的,都没怎么动过,“还有件事,你道可不可笑,刘哥上次见了我脸,睡了红印子,以为我被人揍了,所以今日背着人偷偷告诉我,以为我过得不好。”
“哦——?”陆照阳却突然翻了桌子,打了满地的汤汤水水,连同他那日思夜想的家乡菜,阿雪吓得,流了满面的泪。
陆照阳极大力地掐着阿雪的面,那些个字眼烧红了,将人烙穿了:“我陆照阳何曾落魄至此招致你这般糟践!要吃人剩下的这些懊糟东西!你可做得好,做得好——!”
阿雪不明白事情怎生这样了,那些泪滚滚的,落在陆照阳手上,陆照阳却恨不得掐死手里的人,才不致这般龌龊糟泥,因此手劲未歇,怒红了眼,阿雪未曾见过这般,三魂没了七魄,又是疼又是怕,一条命尽数拿捏在陆照阳手中,心里只后悔为何要说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