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照阳要给他找大夫,却被阿雪抱住说不要,“歇歇就好了,你瞧我跟了这么多日子都没病倒呢。”
陆照阳还是不放心,道:“你若一烧,便是几天不下去的,你要拖着如何是好?”
“我真没事。”阿雪讨好地亲陆照阳,陆照阳任他涂了满嘴的口水,还是道:“可你要一直陪我不是么?身子不好怎么一直在我身边?”
“明日便好了。”
“你骗我。”陆照阳叹口气,可是见了阿雪难得固执的眼神,他却没继续说话了,相顾无言了一会,阿雪轻声道:“我现在好点了。”
陆照阳哼了一声,阿雪见他不理自个,便张嘴含住了他下巴,热乎的一张嘴,烫到了一般,陆照阳瞪他,满眼的血丝,抬手囫囵抱住人,恶狠狠道:“闭嘴!睡觉!”
(在搞事的边缘试探)
☆、73
阿雪果然是个小骗子,说些自个都不信的话,陆照阳坐在他身边,心想等他醒了,一定要好好骂骂他,让他知晓乱说话的后果,但见了阿雪醒,先是因病疼得安静掉眼泪,然后扯着干裂的嘴作出笑问:“是不是昨晚又将你吵醒了?”
陆照阳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擦着他汗湿的发,说:“醒了就吃药罢。”
“你叫大夫来了么?”
“嗯。”
阿雪虚虚眨了一下眼,说:“我们哪来的钱呢?都花在这屋子上了。”
“还是有些的。”陆照阳叫他不要忧心,可是阿雪不信,他们钱本来就少,连水都舍不得烧热的,请大夫再是抓药哪处不要钱呢?
“放心罢。大夫给我们赊了点钱,只要我能在期限前还了便成。我找了些活,能挣到钱,只是这花得也比村子的时候多,要苦些,暂且熬熬嗯?”
良久阿雪才说好。
药是借了别人的炉子熬的,有人不喜欢这股子味,故意扇着鼻子,嘀咕些话,虽听了刺耳,叫人极不舒服,可是这药是救命的,陆照阳强忍着不耐苦酸,目不斜视,仍旧好涵养,也因此有人替他说话,道谁没个头疼脑热吃药的时候,到时你病了吃药,也别怪我们说些不中听的话叫你心里不舒服!
陆照阳勉强笑笑,道了谢。
阿雪吃下一口酸药,从陆照阳眼中瞧出一种热切的期望,盼着这碗药是碗仙药,只要一喝下去很快便能将人变得面颊红润,身体强健,生龙活虎的了。
但是叫人失望,阿雪面颊仍是病中的苍白,虚弱地胸`脯缓慢轻微浮动,点点泪光嵌在眼下,光是撑着吃下这碗药已用了许多气力,几乎是倒在了床榻上,忍过了一阵晕眩。
大夫说不是不病,而是到了时候,该来的便来了,来势汹汹。
他怜悯地望着找他来的年轻郎君,余下的话不忍心说,便换了说法说熬过了冬天便有指望了。
陆照阳皱眉,要大夫说出个确切的道理来,大夫无奈,与他道:“我只与你说一句,那小郎君若是生在朱门内,保管他一生无忧无病无灾的。可……”
大夫闭了嘴,显见的后边不是什么好话,到底没将短夭命说出口,这会陆照阳的面色已是大变,大夫摇头,忆起那小郎君皮相骨肉,不是富贵命却也决计非那外头穷身困病的,只说天生命不好,乍一想方想通不过是薄命。
大夫道:“看得出你是真心实意想要他好起来,可说明白了,他这是无底的,一年坏似一年,我见郎君也是一表人才,不若寻个家门尚可,一脚进去当个乘龙快婿,指不定这钱就有了,你弟弟便能活得越长久。”
话未说完,陆照阳猛地提起大夫,叫他再胡说八道,定绞了舌头!
大夫翻着眼,差点真死在其手下,好容易挣脱了,破口大骂道:“我说你这人如此不知好歹!你以为凭你卖些力气活就能买得起这些药?”
大夫冷笑:“就是买得了一次两次,那往后呢?我呸!做梦!不识好人心,当我愿意说这些话?我倒要看看,你那弟弟是怎么一步步将你拖垮的!”
大夫愤然离去,这番话反转好几次在陆照阳心中生根发芽,翻着腥臭的土,长着黑色的叶,强烈到遮天蔽日,他眼前一黑,竟不知如何反驳,一句句听见耳朵里,只剩虚软无力地作响。
扪心自问,万千叫人痛苦的是这大夫说的话未有哪句是错的,是能让他反驳的,一遍遍叫陆照阳想了,想明白了凭他现今的本事,既无门第,又无钱权,沦落至芸芸众生沙土一粒,竟还想睥睨,毫无杂念地说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