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家后又被行了家法,说他疯了,不知轻重。
便是驸马饶了你,可长公主会放过你吗!
邹郎君笑了几声:“是啊,因此才卖了女儿求安稳富贵!”
他被打得不能下榻,没了真娘,连邹家主母替孩子求情也没求到,只好坐在在昏迷的儿子榻边抹眼泪。
邹郎君是逃了出来的,像个乞丐,硬是要和阿雪挤在一块,新伤旧伤的,店里的人皆吓了一跳,邹郎君解了玉佩扔给他们,叫当了,客栈主人献媚笑,让他爱住几日便住几日。
他硬是包了阿雪的食宿,对着住的床铺指指点点,还说就你这般指望在这偌大的都城找个活?
阿雪不理睬他,想必是这邹郎君疯病更重了些。
疯的人不能靠太近。
邹郎君在大堂坐着便要所有人都滚,要东西了找人找不到便发脾气,一会说声音大了,一会又骂没点声响跟个睡在棺材里一样。
仅仅几日客栈主人便知这是个祖宗,却收了钱不好赶人。
邹郎君疯了几日,有日猛地看见阿雪见他的眼神,也拿他看疯子,便又好像清醒了般,说了句你倒是开心。
阿雪无话对他说,这晚邹郎君便径直回家去了,剩下的钱他说就给那个穷小子当做食宿罢。
阿雪松了口气,将这几日攒下的信拿出来看,陆照阳虽不能见他,却托了人给他送信,讲的都是些家常话,像是兄长对着幼弟嘘寒问暖,便是送出时叫人拆开看了,也寻不到任何诡疑之处。
阿雪思念他,却不如从前仿徨,心里有了结实的底子,比起邹郎君,他每日抱着信笺,就像每夜过来看他的陆照阳。
前途光明,白日是万丈斗阳,夜里是月银小径,路途清晰,知了声,虫子叫的,花花草草的馥郁,再过不久,他们就要回家了。
邹郎君又打扮得人模狗样,抓了阿雪来陪他,阿雪没他力气大,不情不愿。
“你当我愿意叫你?不过是略看得起你罢了。”
阿雪撇嘴,他不喜欢这时候的邹郎君,想来还是那会跟他坐在院子,有些傻愣好笑,死皮赖脸的那时好。
这么一想阿雪生气,摇头叹气的。
邹郎君带他七拐八拐,走了许远,人也渐少了,朱门高户现了原型,阿雪绷紧了脸,不知他带自个来这做什么。
这是真真正正天子脚下,不远处极淡的影子里藏着的巍峨。
邹郎君停下来,指着一处问他认得么?
阿雪看了几眼,认出字来,“卢?”
他小心猜道:“不是陆照阳的妹妹嫁的那户人家?”
“是啊,婠娘子便嫁到这了。应该说是陆家人反应快,早将人嫁了出去,不像真娘,你说要是晚了一步,她会嫁给谁?宠妾灭妻的糟老头子?还是随便哪个地方的土皇帝?”
阿雪不说话,知道一想到真娘,邹郎君就犯病,想来他是连陆家都恨上了,婠娘和真娘相差无几,若没太后,她二人自然无需别的顾忌,自有得意郎君任她们挑选,可一个被远嫁,一个嫁了不如娘家的卢家,虽说是清贵,可往后自然是比不得家中权势,于后代却是一个阻碍。
卢家门庭清冷,看了几眼后邹郎君便带阿雪走了。
阿雪没能见到婠娘是个什么样子,以后回去路上他能跟陆照阳说说,叫人放心。
可这一走,怕是也没机会看看陆照阳的家人了。
如此阿雪通了关窍,明白邹郎君所思所想,可这感同身受邹郎君怕是嗤笑不已。
“邹兄——”
由远及近,柳白月于车上向下看着他们。
“许久不见了,不如吃杯酒聊聊?”
“聊什么?”邹郎君背着手,抬着下巴问。
“自然聊什么便聊什么。便是邹郎君再想说什么在下洗耳恭听,不会再叫人打扰了。”
邹郎君面色一抽,正要说什么,阿雪便低声道:“小的先回了。”
柳白月仍旧看着邹郎君,似乎听不见有什么人说话,邹郎君眼一转,拦住阿雪笑了:“走什么?你是我朋友,还没请你吃些好的,这是驸马柳白月,长公主最最喜欢,得了这机会你也学学,一块跟咱们去吃酒,指不定驸马便看上你了呢?”
阿雪拱起肩,想甩开邹郎君,邹郎君不放他,就差掐着他了,柳白月扫了一眼这灰扑扑的人,收回神看着邹郎君道:“如此也罢,便约在前头老地方罢,我先走一步,等邹郎君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