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挚低头强忍着不哭出声——没有人跟他讲过这些,母亲和简伯父从来没对他提及旧事一句,那一定是他们心中解不开的痛。
荀皎过来将陶挚抱在怀里:“孩子,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了,因为过了三个月,永安长公主府送出小棺木,说她的儿子死了。我还悄悄跟去墓地,这些年一直去扫墓——”
陶挚道:“那是我的弟弟,我母亲当时有孕在身——”陶挚在荀灿怀中大哭了。
陶挚离开荀灿出门时遇到宗泓,宗泓见了他的模样唬道:“这是怎么了?”将陶挚拉到他房中。
陶挚略微讲了一下当年事,宗泓沉吟一会儿道:“你与荀将军竟有如此渊源,这可是难得!荀家开国元勋,祖父辈满门忠烈,在朝中元老和百姓中都素有声望,你跟在他身边,最少也能成为将军,我不去南梁了,我跟你留在扬州。以后我和璞儿的一生就由你罩着了。”
陶挚擦去残留泪水,道:“泓哥,让你失望了,我不会留在扬州。”
“别,你别叫我泓哥,你一叫我泓哥我就心发颤,准没有好事等着我。说吧,想让我做什么?你不留在扬州,回京城?你若回京城我可不跟你回去,你叫我泓哥也不行,在京城,你护不住我,我还是和十九叔去南梁。”
陶挚道:“不是回京城,是安娘,我托付她给你。她是南梁人,离开家乡这么多年,想回去看亲人故土,你带她去南梁,她还能帮你带璞儿,她很会照看孩子,你也知道,我就是她带大的。”
“就这?”
陶挚点头。
宗泓狐疑看陶挚:“就这点事你会喊我泓哥?你怎不让福王帮你?你是怕他怀疑你去南梁?你找到了去南梁的法子?偷渡?荀皎给你小船附在大船之后?我告诉你,这一次十九叔心意果决,他若发现你,都能命人把你绑回来,他是王,没人敢抗他的命,我也做不到。”
“你帮我照顾好安娘就行了,这你做不做得到?”
宗泓点头。
“你与安娘熟,我才将安娘托付给你。我回京城找我娘,你不用乱想。”陶挚说。
渡江前一日,陶挚问宗韶:“要我帮你收拾包裹?”
宗韶伤感微笑:“不用,廖缃都收拾好了。”
“那我帮你做什么?”
宗韶强忍住悲伤笑:“不用,”低声:“你陪我就行了。”闭目吻上来。
陶挚很怕宗韶这个样子,多亏自己心意已决,否则此时是怎样的痛苦难过。
他们依偎亲昵缠绵,一日也没有出房,晚间宗韶说:“阿福,你再纵容我一回行不行?”
“明早你就出发了,你是不想我送你?”
“不是——那次是喝酒了,没轻重——”
陶挚热烈吻上他的唇,笑说:“好了,依你了。”
☆、他的爱,他无惧
第二日早,陶挚不起床,看着宗韶穿了衣,只衾枕里对宗韶笑:“我就不送你了。”
宗韶有点担忧俯身近前:“可是伤着了?我给你上药。”
陶挚握住他伸来的手,笑:“你去吧,别让人等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宗韶一副不知怎样离别的伤感表情,陶挚心疼,不再招惹他,放开他手道:“你去吧,我怕离别,就不起床送你了,我再睡一觉,你就到南梁了。”
宗韶眼圈发红,深切吻了他一回,自衣间拿出一封信来,放在陶挚枕边:“我走了再看。”
陶挚说好,宗韶再看陶挚一眼,然后转身走出去,不能回头。
陶挚被他招惹得又是感动又心伤,好奇拿起枕边信,宗韶竟然还给自己写了信!
信只薄薄一张纸,展开来,却是偿债字据!上写:“兹有福王宗韶欠陶挚情债未还,违反相伴一生之约定,因此自愿将福王府内房屋、花木、物品、车马等一切财产、仆从及此后的封邑岁入全部送与陶挚抵偿所欠。立据为凭,即日生效。一式三份。宗正寺留存一份,永安长公主、陶挚各执一份。”下面宗韶签字画押不说,还有永安长公主代陶挚签收的签字指印、简岱和宣阳长公主见证作保的签字指印!
陶挚只觉胸口被重击了一下,好一会儿缓不过神。
眼圈莫名就红了。
陶挚默默起身,折叠了信收进自己的包裹中,然后就忍不住笑了,发自肺腑的感动欢欣的笑,小痴,你将所有的财产送给我,我将我自己送给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