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臣神色忽而清明,点了点头就上楼去了。
辗转入宫
这一天过得漫长而短暂,阿兰急得团团转,觉得此事从头到尾皆怪自己,若不是自己非要出去看花灯,哪儿能生出这些是非?花臣却神色如常伏案作画,他画的依然是他自己,画中之人一袭红衣倾国,珠翠宝钗,十分惊艳。
阿兰看过去,却见花臣一身白衣胜雪,与满卷朱红又是两种风情。她从未见过花臣穿红衣,但她知道公子是很喜欢这两种颜色。一红一白,分明是一悲一喜。
“公子为何偏偏喜欢红白两色?朱红艳丽,过则妖;精白清雅,过则戚。”
“你错了。”他目光柔和,伸手轻轻抚展画卷。“红白两色本来就是同根同源的。”
阿兰听得不明不白,花臣却苦笑。连阿兰都能看出的道理,他还能装傻吗?李澜笙送他入宫,无非是讨帝王欢喜。原来不管从前现在,李澜笙都从未在意过他。这人当真可怕,从前种种温柔竟没有哪次是含情的。
日赴西山,花臣换了衣服,点了妆容,再从那道门中出来时,只闻阿兰惊呼一声。来者红衣倾身,眉点朱砂,双目如墨,玲珑风雅,周身气质不似风尘俗物。若说之前仅是屡屡惊艳,这回则是心动了。一件红衣将花臣从高不可攀的云端仙人中拉回凡间,是带着欲的惊艳绝伦。
“公子。”阿兰小心地跟着,反复摸了摸胸口试图将心口乱撞的小鹿安抚下来。花臣穿过人群,越过李澜笙,径自踏上车去,此种反应倒叫李澜笙惊讶。他本以为花臣无论如何,是会向他求情的,花臣喜欢他,他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现在,李澜笙看着那抹艳丽红衣,目光更沉了。
花臣坐在车中,看着匾额上鎏金的“倾城阁”三个大字,看着门口欣喜相送的姐姐,看着一路飘荡而过的种种景象,脑中浮现出与李澜笙相与种种,从头到尾。只是,他再未看一眼李澜笙。
倒是阿兰,期间一直盯着李澜笙看,盼着李澜笙中途突然松口,说他改变主意了,不再送公子入宫。只是一直等马车行径到宫门口,李澜笙都未说过一句话。
原来人世间情意真有如此凉薄,哪怕将自己的枕边人送到别人身边,也是毫不犹豫的。阿兰看着那道巨大的宫门,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些事,公子也是一直都知道的。
除夕刚过,今夜才是大年初一。按照惯例,春节饮宴要大摆三日,今夜入宫,宫内照旧热闹非凡。
轩辕赫见李澜笙进来,目光微沉,却仍笑意招抚。李澜笙却微微侧身,从他伸手走出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来。只是那人今日这般精心妆点,是为见他?
“先生!”轩辕赫惊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余光所及之处,皆是群臣惊艳。
原来他二人竟早就相识。李澜笙的面目狠狠扭曲了下,很快恢复如常。猎鹰般的眸子紧盯着轩辕赫,一字一顿对花臣道:“你在等什么,还不快去给他敬酒?”
花臣应声而去,双目却如寒潭深不见底,毫无波澜。也不知为何,花臣分明衣着得体,未有一丝外露,可当他走近自己面前时,轩辕赫却毫不犹豫地脱了外袍披在他身上,将人裹了个周全。
轩辕赫心底漫着狂喜,看着眼前之人声音微颤:“先生来陪我下棋?”
花臣冷笑,出言挑衅:“是心情不好,找人出气。”
满盘皆输
花臣这人就是嘴硬到了极点。分明心底已经骂了李澜笙千百回,分明心口仍旧渴求着李澜笙能够改口,分明眼眶已经快要兜不住涌出的眼泪,他还是面无表情分毫不动,仿佛周身发生的一切对他都没有丝毫的影响。
他演得逼真,李澜笙信了,轩辕赫也信了。
刚刚那段路,他们两个人都在赌。花臣赌李澜笙会否松口,李澜笙赌花臣会否服软。只是他们两个人又同样地偏执,李澜笙自视甚高,自问怎会为一个妓子心猿意马。花臣又天生孤傲,自认乞求来的收容,不要也罢。所以花臣一直都未曾服软,李澜笙也不曾开口。
这种感觉让李澜笙莫名地慌乱起来,花臣分明已然对他动情,他也笃定了这道宫门他们是跨不进去的,可现在他们二人都站在皇帝面前,也无回头路了。李澜笙不明白,难道花臣对他的情是假的吗?分明是深深喜欢着的,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不……”李澜笙低吟了句,没人听清他说什么,他自己却红了眼眶。他后悔了……不要这样……不就是,不就是跟别人上了次床吗,万一他也是无奈,是被人所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