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空又高又阔,清风和煦如沐,云也闲适优雅,只消盯着看一小会儿就让人想醉乎乎地睡过去。洛凡心捶了捶酸麻的腿又揉红了眉心才算强打了精神,歪着头倚靠在略显粗糙的树干上想着舒抑今晚会不会来。
松鹤岭上的温度比山下还要低些,夜合昏的叶子差不多要落尽了,仅剩的那些不甘心的小叶还挂在枝头黄蔫蔫儿的垂死挣扎。他抬眸时被那艳阳刺了眼,便使坏似的拍了一下树干,生生打碎了几枚小叶的幻想,纷纷扬扬地卷着旋儿飘落下来,又忿忿地踩在这树下之人的肩头、发顶上。
洛凡心也不去拂掉它们,还笑嘻嘻地去同它们讲话:“怎么都落了?这才十月啊,可真是娇弱。”
这树下也都种满了那些白脉小草,仔细一看,这些小草都是成双成对的长叶子,一对叶子是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宽窄,暗绿浅青是成对的颜色,抱茎相望是成对的位置,不似亲兄弟也似恩爱夫妻。洛凡心哂笑,他伸手拨了拨,发现这些细软的嫩茎竟连石块都能攀附扎根,扎在石头上的细根比发丝也不粗几毫,轻轻一扯就能扯个稀碎。
“还真敢攀附,倒是难得坚韧!”他一只手伸进草丛里没待用力就扯断了几根,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便放轻了动作像摸小雪的头那样摸了摸那几根断掉的小草,“对不起啦!”
孤零零的一片叶子躺在地上,洛凡心拾了起来仔细观察,发觉它长得倒是有几分可爱,偏硬的叶片摸着光滑清凉,泛白的叶脉彰显了自己的个性。
他一本正经道:“你现在也不是一无用处,你还能拿来吹啊!跟你说你也不会相信,我从前哨子能吹一点。”说着便擦干净了叶子上的尘土,放在唇边试着吹了起来。
想吹一个《寄落月》,可调子一出口却仍旧是那非专业嚎丧般的水平,“叽歪噗突”了几声吓走了刚落在枝头的一只黑鸦,这黑鸦走便走吧还“啪嗒”一声留下了一滴不文明、不能描述的东西在树根处。洛凡心侧了侧身,暗自庆幸这次没中招,心里却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碰上了黑鸦真的没好事。
又坚持吹了一会儿,发觉执着叶子的手上有些黏糊糊的,摊开了一看,这叶片断裂处竟慢慢渗出了乳白色的汁液。
洛凡心舔了下嘴唇,苦的。
“不会有毒吧?!”他赶紧扔了那片叶子,嫌弃地嘤咛了一声,“看见黑鸦真的没好事。”
俗语言“好事不灵坏事灵”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洛凡心用亲身经历验证了这一结论。他起身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尘土便打算回去好好洗洗手漱漱口,可没走几步就发觉头开始晕了。
“完了,中毒了!”他很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但手抬起来还是没舍得。又试着运了下功,真气凝滞受阻,毒素差不多在内腑各脏器间开始串门了,不下热锅里煮一会儿的话根本逼不出来。
洛凡心缓了几口气便赶紧往回走,遇见一棵树就得上去扶一会儿,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正踩着舒抑的玄冰在天上飞呢。
“舒抑,我恐高了,我得去平地上站一会儿。”他眼前有个穿白衣的人伸手扶住了他,眼睛明亮却有点慌张,个头不大高,洛凡心忍不住笑了一声,“舒抑,你缩水了,谁把你洗成这样的?”
穿白衣的少年顿时哑住,微红着脸朝那边的人群唤了一声,随后洛凡心便透过沉重的眼帘看见一个身形很高的白衣人朝他走了来,大剌剌的笑容挂在脸上似乎分外开心,叫人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他听不清这人讲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对周围一群人交代了什么,就见这群白衣的小个子像糯米糕似地散了出去,有的朝演练场方向,有的朝经纶殿方向。
洛凡心费了好大劲终于挤出片刻的清明,知道这事肯定要被通报给那位日理万机的林掌门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将几个模糊乱晃的身影重合在一处,发现身边一个嘴角快扯到了耳朵根的就是讨人嫌的三师兄,另一个“缩了水的”是箬恒。
“干什么呢?别去找子昱,不就是中了点毒么,”说着说着这点难得的清明又随着目光四散开来,他脑海中闪过什么念头嘴里就跟着秃噜出来了,“药囊在呢……我嘴是不是肿了?别劝我,我说不吃是真不吃,吃多了嘴麻……”
“你吃什么了?”季谨言按上他的腕脉发现他是中了毒,毒性不深,只是入口之毒需要用药,运功逼毒作用不大。他难得稍微正经一点,嘴角的笑意却不减,“你好好想想自己吃了什么,你师兄我可不是老太医,你得说出来我才能给你找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