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还没走到树下,就听“砰”的一声响传来。
“……”洛凡心哑然失笑,只见树下一片狼藉,他瞪着眼睛诧异道,“舒公子动作好快,这就给挖……炸开了啊……”
舒抑再次望向他:“嗯,你余毒未清,别乱跑。”
目光真挚,洛凡心有一瞬的失神。
舒抑从他手中接过铁锹,拨开一层薄土,径自取出了埋在树下的东西,掸去浮土才看出,竟是一个半人高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用层层绒布包裹了一把长刀,刀身沉重,隐隐泛着青光,刀刃却不甚锋利,手指划过竟也没破皮。
“这是?”洛凡心不记得曾见过这刀,却有种莫名的印象。
“长河刀。”舒抑面容沉静,默默答道。
“长河刀?”洛凡心有些惊愕,“长河刀不是稽水霍家的刀么?怎会埋在这里?”
“因为霍潜在这里。”舒抑见他衣衫又有些敞开了却没意识到,便伸手将他披着的外袍拢了拢,动作极其自然。
洛凡心不及他高大,见他走过来时明显感觉到不自在,月光下对方的影子投映在自己身上,被完全笼罩的压迫感让他有些紧张。他唯恐对方尴尬便任其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待他拢好之后才赶紧抓牢了衣襟,防止再松散开。
悄悄望了一眼地上那双因错位而交叠的长影,他心虚地退开了小半步。
舒抑接着道:“霍潜曾为所爱之人离家数年,后来得知那个人被逼迫而死,他愤怒至极,只身一人回到稽水,决定为他讨回一个公道。是时正值霍家召集了诸家门派商议要事,大大小小几十个门派聚集,他一把长河刀,伤了上百人。可惜最后力尽不支,被小人暗算而当场丧命。”
洛凡心没大仔细听他说了什么,先是注意力没能及时回归,再者十分惊讶于对方这段冗长的语句。默默掰着手指数了数,之前舒抑说过最长的句子好像也就十来个字?而这一段,起码上百字!他忍不住自言自语:“原来是可以说出这么长的话的?”
舒抑耳力极好,已经把他这句听了去,反问道:“我何时说过不能说长句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舒公子别误会。”洛凡心仓皇解释,又很不好意思地问道,“你能……再说一遍吗?我刚才没听清……”
舒抑叹了口气,果真耐着性子又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洛凡心也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知道霍潜是谁,犹有印象幼时的某个艳阳天里,那个和师父在树下对弈,唤自己“凡儿,到叔叔这儿来”的人。
霍家于他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深恶痛绝,但霍潜不一样。他对这位离家多年、素有美名的英雄人物所知不多,但他相信师父交友的眼光。虽然后来的十几年里再也没见过,但师父却是极看重这位至交好友的。不曾想,一别经年,至交好友离去,师父却没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舒抑接着说道:“霍潜在自我放逐期间曾在这月老峰住过一阵,时常在这月桂树下饮酒练刀。这月桂树存活了几百年,长期受人祈愿便渐渐有了灵体,灵体还附着在树上时就对这练刀之人好奇倾心。后来树灵化成人形,就喜欢待在这树下看他练刀,听他讲自己的故事。霍潜也不介意她非为人类,倒是对她愿意聆听而心怀感激,一来二往成了朋友。”
洛凡心喜欢叹气,擅长叹气,有时叹气是觉得无奈,有时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便以此来表示应答,更多时候则是用来打趣伏笙的——甚至已经可以从中寻找到舒缓情绪的法门了。真真假假,叹过的一声声有时连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用意,就如此时的一声轻叹,在别人听来或许会觉得是在敷衍。
他也意识到这点了,便赶紧开口问道:“那霍叔……霍前辈死了之后就是孟月娘埋在这里的?”
舒抑:“嗯。他与那些门派高手对抗时像疯了一样,大概也是觉得独活无趣吧。孟月娘赶去救他时只来得及收回两魂,生魂已经被打散了,不知所踪。她将尸身带回了月老峰,想尽办法守了足有一年多,直到尸身开始溃烂再也留不住了才如梦初醒,将其埋在了月桂树下。”
洛凡心:“那她死前拍的那掌就是为了指引我们到这儿来?目的呢?”
舒抑:“她是想养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