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抑拭去滴落他脸上的水迹,哄道:“乖,别跟她走,和我在一起,说好了要长长久久的。”
洛凡心感觉到有些颠簸,想往舒抑的怀里钻一钻,无奈实在是疲惫,便放弃了。周围沉闷闷的,心头有种压抑的憋屈感,他闭着眼睛吸了几口气,问道:“我觉得,好暖和,我们在泡温泉么?”
舒抑:“是大家在给你输灵力,小雪也在呢,他很担心你,你醒来跟他说几句话好不好?”
洛凡心笑了一下:“我不是醒着呢么?我醒着呢……”
舒抑:“你没醒,你闭着眼睛呢,得自己坐起来才算醒着。”
洛凡心有点气馁:“坐不起来,没力气……”
舒抑:“你受伤了,你的血快流干了,灵力也耗尽了,你快死了。”
洛凡心吓了一跳:“我快死了吗?我要死了?”
舒抑:“害怕了吧,我比你还怕,所以你得坚强,不然我怎么办?”
舒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如今百里清的尸体已经焚毁,天底下能够重启北幽岛的只剩下了百里掣一人,舒某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不会超过七月,百里掣就将利用最后的饬雷血来重启北幽岛,他的目的就是要看着义盟子弟明争暗抢、自相残杀,希望诸位家主掌门尽早打算,安顿人心,我等正义之师将重踏北幽岛,同仇敌忾,彻底粉碎他的阴谋诡计!”
洛凡心:“予之兄在说话……我是醒着的,你别骗我了……”
舒抑:“好无忧,撑住,神医快来了,他能治好你。”
洛凡心:“我看见,莫依然站在邵临渊的后面,手足无措……她怎么办?邵临渊会原谅她吗?”
舒抑:“可能不会原谅吧,但是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帮她想到办法挽回他们的感情,对不对?”
洛凡心:“嗯……我得好好想想才行……”
舒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要是想不出办法可就糟了,我就罪孽深重了。”
洛凡心:“你别担心,我能想出来……只是,我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好可怜,他的魂都丢了……”
舒抑:“我的魂也丢了,无忧,我的魂也丢了!你不是擅长引魂吗?你醒过来,救救我!”
洛凡心:“舒抑,水凉了,好冷……”
舒抑的声音像是传进了他的梦里:“无忧!别睡!求你……”
“别这样,别吓我,你不可以睡!”
“无忧!你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
自此,洛凡心没有再开过口。
众人的灵力不起作用了,舒抑就把他们全都赶到一边去,自己引导蛊虫为他修复经脉,为他一根根接上肋骨。然而能做的都做了,他的生命力仍在一点点流失,身体也在渐渐变凉。舒抑将自己的灵力不要命地往他身体里灌,却仿佛泥牛入海不见踪影,眼见着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他痛苦得几近疯狂。
他终于从真正意义上体会到了自己说过的那种感受——死这种事情真的太可怕了,不管是自己死,还是看着心爱的人死。
他已经尝过死亡的滋味,现在又尝了一次看着爱人死的滋味,没想到后者竟比前者更难以忍受。
昔日这具身体抱在怀中是温热柔软的,如今却只剩下了透骨的寒凉,连微翘的嘴角和慈善的眉目都好似变成了无情的嘲讽,嘲讽他,抛弃他,折磨他。
舒抑目不转睛地望着怀里的人,揉搓着他的胳膊,把那双手放在唇边呵气……聪明的、笨拙的方法全都试了一遍,终究还是无用。他认清了事实——一个时辰之前还活生生的这个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了无生机的人偶,半点回应都不会给了。
拿起那只手,看着掌心的灼伤,舒抑再也支撑不住,一瞬间仿佛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抱着这个残忍狠心的人止不住地颤抖。
失而复得,得又复失,人世至艰至苦约莫也就如此了,然而一个洛凡心于他来说却又不仅仅是得与失的衡量,也不仅仅是拿起与放下的考较,而是他活着的意义,死去的理由。
自言自语,含混不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洛无忧,洛凡心,你太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