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是符离。
秦翾飞提了一口气,正待发作,南无靖已然起身上前,与司徒卓并肩而立。
“陛下息怒。我大唐历来崇佛,沙门中人不行俗礼,宏道年间已成定制。司徒军师惯常索居,言辞许有不合时宜,陛下圣明,万望海涵。”
秦翾飞终是看在南无靖的面子上未治司徒卓的罪,司徒卓也申明了重归松陵之志,此般风波终于平息。
一月后,仍是金銮殿上。
“历来丞相,两分左右,各司文武。我朝自元帝以来,重文轻武,朕以为,此风不可长。不若拜南无爱卿为右丞,以衡文武,诸位卿家意下如何?”秦翾飞端坐龙椅之上,语气不容置疑。
朝中一片附议赞同之声。
“臣南无靖谢主隆恩。但,”南无靖跪地不起,“今胡患已平,天下已定,愚将能尽于此,恳乞致仕,望陛下恩准。”
☆、第二十章 往生前世上留魂 致仕后人间积弊
闲言少叙,书接上回。上回书说到,南无靖北伐大捷,班师还朝,皆大欢喜。这日朝上,秦翾飞又点南无靖名姓,欲封其为右丞,与慕安平起平坐,南无靖却向皇帝请辞,震惊满朝文武。
“爱卿是怕功高震主,为奸人构陷?”
“微臣叩谢皇上体恤。现今治世,满目太平,愚将只求归隐山林,长伴松鹤。望陛下,恩准。”
说来有趣,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本是南无靖此生宏愿,如今功名在前,他却兴不起一丝欢愉心绪,只满脑子都是伏羲的悠远琴音。
十二转策勋,百千强赏赐,又算得什么?真正难以割舍的,不过是那一个知音。
未遇着他时,我不知“难舍”为何物;遇着他之后,我愿为他舍了其余的一切。
只想同他在一处,无论做什么都好。
想看他散开软软的发,动一动指尖便奏出希声妙音;想听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大道幽微”,气了便把贵重的沉香念珠甩在我身上,威胁说要把我送给佛主去喂鹰。
又或是他什么也不做,只要能在他身边,见他安稳,便好。
嘉和五年九月,南无靖以天下太平之故致仕,归隐松山,后遂无人知其踪。
西凉,重华宫。
洛书画了一隅山寺,门环檐角,事无巨细,只是那匾额却是空的。
“公主所绘,可是长安松陵寺?”
也鲁不光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洛书身侧。
“回可汗,并非。”洛书端然回应,头皮却一阵发麻。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吗?
洛书所思,也鲁不光心知肚明,却并不点透,“青女湖畔亳芦开得很是热闹,公主不去看看?”
“愿随可汗。”
千重寒芦影里,也鲁不光与洛书执手携行。
“听女医说,公主怀的是男胎。”
“是,可汗。”洛书垂眼,一双纤手轻覆上腹部,“便唤他非凡吧,可汗觉得可好?”
“公主喜欢就好。”
“嫔妾多谢可汗。”
洛书作势观景,攸然神飞,如烟往事走马而来。
昔日偷看过松陵寺中案卷,知道司徒公子单名卓,表字非凡。如今,本宫以卿之字为亲子命名,可见还是奢望未灭。
司徒公子,有朝哪日魂归故里,可否再见你?
洛书微微摇头,怨自己又胡思乱想,向也鲁不光告个乏,便匆匆回了重华宫。
五年后,慕唯泽秋闱得中,衣锦还乡。
不久便传出小道消息,说是新科状元正在举国找寻一位非比寻常的巾帼姑娘,如若找到,便要娶她为妻。
这天一大早,慕唯清提了酒去向慕唯泽道贺,竟见与他久无联络的如雪正在慕唯泽府上洒扫庭除。
案头散放着一笺诗稿,上以规整唐楷写着一首绝句。
春林霡霂雪含香,
满把瑶光馈娇郎。
自识总发多情惯,
红豆相思不肯藏。
题目便是《如雪》,诗后则盖着“北川居士”和“秦氏如雪”两个红章。
慕唯清读罢此诗,不禁笑出声来。
“为兄原以为那坊间传闻全属不稽之言,而今看来,也并非空穴来风。”
“让哥哥见笑了。”慕唯泽揽过如雪一肩,眉眼含笑,“愚弟携妻秦氏,向兄长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