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灼_作者:朝灯不空(42)

2019-02-20 朝灯不空

  “定邦……听我一言可好?”坼巍忽而盼向南无靖,神色穆然,“昔年我作天机元帅,朝中有人劾我,言曰其人不睦将士,军心定散。”

  南无靖微微一惊,不作声地继续聆听。

  “但当我一珠子砸死了邓林的六军总帅之后,便无人再说了。”坼巍极其真挚地说着,语气愈发恳切,“未必只有善于逢迎取信之人才堪当帅才,相比之下,实力更为重要。先求正己,才可正人。而况人间规制众多,庸缚性灵,可托仙位者日益稀缺,我三清天断不能再因此埋没人才了。”

  南无靖颇以为是,即刻着人安排普收凡魂上三清天。

  刘大用,吴弈,连舟……几日后,靖巍二人看着这些熟悉面孔,心中百味杂陈。

  人间,沅州。

  北川县令残暴不仁,厚加赋税,重施徭役,北川百姓怨声载道。花无忧组织杏花村村民揭竿而反,奈何势单力薄,终被镇压。

  花无忧与沅州刺史并一众州官舌战整整一昼夜,得到允诺:减赋降税,免除徭役,不杀杏花村一人。花无忧自愿引颈就戮,以儆效尤。

  断头台上,身着破败囚衣的豪迈青年要了纸张,在沅州百姓连天哭喊声中提笔写下一篇洋洋万言的《幸甚,归矣》,从容就义。

  如潮看客人头攒动中,韶冉换了常服的形影一现而逝。

  而苏梦葵,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麻袋装走了花无忧的身首。她一言不发,转身拖着袋子便走,仿佛只是拎着一篮鸭蛋,或是别的什么。

  “唯清,阎君一心要讨好天帝,知道我要来人间,便是百般阻挠,今日又一劲儿地拖着我。我至终……还是来晚了。”

  苏梦葵拖着麻袋,在人潮的主动让路与簇拥下走远,渐渐看不见了。

  另一边,钟无问立于围观行刑的人群之外,眼中血丝横斜。

  总以为你是浮孟公子,那些舍生取义、大济苍生的大道理,说来不过是坐井观天的空谈。竟不想,你真可为了他人周全,不惜赴死。

  钟无问恍惚地眨眨眼,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这时节,太清天却又出了一桩大事。

  符离借了姮娥的月舷斗篷,去了凡间。

  听闻你欲借人间之行试一试自己的真心,那爷便遂你心愿。

  北川,梨花村。

  满面尘灰的卖炭老翁推着破车,声声吆喝。

  钟无问与之擦肩而过,不知何故,蓦然回首。

  “老先生,您请留步!”

  老翁迟疑着驻足。

  “我与先生,似曾相识。”

  “少侠开的什么玩笑?老朽一介匹夫,怎么可能与你相识?”

  “可是……”

  老翁白眼一翻,推车离去,拐过一道弯儿,却不禁腾手按住激越跳动的心脏。

  他……他还认得我?

  却是为何?

  灰头土脸的卖炭老翁摇身一变,成了艳压三界的绝色仙人——符离。

  还是回去罢。

  符离出得方才所在的小巷子,张望钟无问独自离去的方向。

  我在太清天,等你回家。

  二十年后,一个名曰温从心的年轻侠客慕名前来拜望钟无问,与之相谈甚欢。钟无问收温从心为关门弟子,将一身刀法倾囊相授。

  某一日,温从心与钟无问闲话,说起一个前人。

  “不才最最仰慕之人,乃是那关中散客慕唯清。”

  “慕唯清?”

  钟无问蓦然想起当年花无忧也说起过此人。

  他说,这世上唯一可使他折服的便只有慕唯清一人。

  他说,慕唯清为申正义,不吝声名,他愿效法。

  可你到最后不吝的,却是活生生一条性命啊!

  钟无问长叹一声,继续回想着花无忧当年说过的一字一句。

  “不才无父无母,不知姓甚,因着长在桃花、杏花二村,便以花为姓,生平所期之事,只有无忧无虑,安稳度日,故而自名无忧。”

  “你我都是蝇营狗苟的善妒之人,我嫉你父母双全,有人可温凊定省,你妒我洒然自在,天为盖,地为席;你嫉我偎红倚翠,琴棋书画诗酒花,我妒你无绊无羁,一骑绝尘便是天涯。”

  温从心见钟无问沉默良久,便知他又忆起那位旁人不知名姓的故人了。

  师父说过,不才酷似他那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