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记住了。”
竹青满意地点点头,眉头倏地一松很快又拧在了一起,他疑虑地问荆图南,“你给我句实话,祝玄那样子,真的能支撑许久吗?”
荆图南哑然,终于有人怀疑了,或者说所有人包括祝玄自己都心知肚明,只是并未道破罢了。竹青自然更是清楚,只是他修为不精只知和草木来往,对此还要向荆图南确认一番。
荆图南一咬牙,说了大实话,“不会太久,那副容器一般的身体,早已经和魂魄不契合,不知何时就要分离。”
竹青一顿,垂下眼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荆图南都打算另起一头说时,竹青忽然轻柔道:
“这个孩子,善良仁义,总是将自己排在一切之后。他定是一早就明白的,但还是没有因此而拒绝同喻生一道回来。这也并不是什么安抚喻生的计策,他是心疼是不舍得……在祝玄看来,只要是喻生愿意,哪怕只有一瞬,他都会用尽全力去回应。”
竹青又一顿,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颤抖,面上却一点也瞧不出任何悲伤的端倪,“春去秋来,生命不息。死是什么,轮回又是什么,我们修行,得道,飞升,实际确实在违背生死,违背天地。”
荆图南的手掌温柔地落在竹青发顶,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掌心,“等吧,等到他们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竹青抬眼看进荆图南的眼底,笑意盈盈道:“好。”
——
“师祖。”
祝玄跪地,临着梅三千诧异的眼神,“祝玄无法随您一起回去了。”
梅三千一怔,长眉一蹙疑惑地看向喻生,不料喻生更是一副失神模样,人未语先落了两行泪。
“你们做什么!?这些琐事都已经解决了,回去后,在山上留一辈子都无妨,你师父还在等着你呢。”
祝玄跪地不起,神情坚定不移,“我们之所以没被她杀,是因阵法早就已经设好,只需我一道魂魄便可,到时即便是没有柳南絮,也一样会开启。如此那困在其中上万不得安息的魂魄也会沦为祭品,永世难安。”
“师祖。”祝玄将额头抵在指尖,“祝玄有办法解决此事。”
梅三千气急,问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阵法虽已开,只要你稳住你的魂魄,毁掉阵法即可,你又何必?”
何必?
照梅三千而言,着实毁掉阵法即可,可是祝玄清楚地知道,若是抵抗不过阵法之力,那便是比魂飞魄散还要惨烈的下场。
而他更明白,他此生,是无法长长久久地陪在喻生身边。
“师祖不必担忧,弟子知道如何解决此事,还望能给……能给祝玄这个机会,让这一切有始有终。”
祝玄说出这句话时,觉着自己的那颗心若是还能跳动,也该要在这一瞬化为寒烬,随之又被淹没在不舍与决然交叠的深渊之中。
祝玄本以为自己再没有一点勇气来面对喻生,如今却不知为何,一转头对上那双自己熟悉无比的桃花眼时,就再也挪不开眼。
祝玄轻笑,温柔地直视着喻生的眼,嘴里说出的话却好似冰霜般寒心。
“我留在蜀中,等到结束后,一定会回去的。”
喻生垂下眼,紧握住手,指尖死死扣在掌心中,“我与师兄一起,日后,一起回去。”
——
梅三千并不知晓,祝玄要如何去以自己的方式毁坏阵法,只是在离开时留给了祝玄一样东西。
他二人去了扶百生那处,告知事情会妥善解决,并且不会伤及任何一人的魂魄后,扶白生千恩万谢,本想留喻生和祝玄二人,却被祝玄抢先拒绝。
扶百生百般挽留,祝玄只好一再推辞,“扶公子,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何况此事与我息息相关,你不必有任何愧疚之心,我们该做的。”
扶百生一顿,低声自嘲着叹气,“你看,这毛病又犯了……实际本该理所应当的事,只要不是我心中所愿,就总觉着遗憾怆然。既然如此,多谢两位相助,我终究还是未能帮到你们,若是日后还来蜀中,那时再一赏扶周之景。两位仙君,保重!”
“保重,告辞。”
一百年弹指一挥,祝玄没有见过百年前的玄阳城未曾遭受战乱的模样,如今入眼的扶周城,早就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将以往的破败不堪死死封在了光阴之外逐渐被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