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元开口就没正经:“竹青给你灌疯药了?”
荆图南直接摇头否定,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他等候下文,可等了许久竹青脸都急红了,就是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梅三千疑惑稍缓,温声问:“你别急,慢慢说,还是一时说不清?看你这样儿连我都要以为竹青……”
“师祖冤枉啊!”
荆图南知道自己失态,当下狠提了一口气,咬咬牙后一字一顿道:“喻生回来了。”
“……”
这倒真是说了一句废话。
“喻生回来便回来了,正好我还要和他好好说说话呢。”柳青元说罢又觉得有些不妥,“还是他出什么事不敢说只好先告知了你?”
此时怕是荆图南此生唯一一次话都不能痛快说的时候了。他一心想要告知众人喻生已经带回了祝玄的事情,心底却又觉得此事不该如此草率,惊动众人也不见得好,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憋屈得紧。
就在荆图南脸色一阵青青白白,竹青差点跳脚去削他的时候,闻雪居没来得及关严实的门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后那道缝隙开裂,露了个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院中四人,只有荆图南一人的心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只是几人皆是默契地没有上前去,柳青元则认为喻生怕是做了什么错事不敢进来,那门又动了几下却还不见半个人影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道:
“喻生,直接进来就是,做了错事也没人会怪你,别躲躲藏藏的,多大了?”
那门终于“吱呀”一声推得更开,黑沉沉的木门边扣上了五根苍白纤细的手指,半晌才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露了半个肩膀、头发和面庞来。
祝玄小心翼翼地扫过院中几人,一出声险些走调:
“不是喻生,师父,是我啊……”
柳青元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粉身碎骨,梅三千反应极快,已经率先走了过来,带起一阵风后竹青和柳青元才回过神来,几乎是不愿有一刻停留地直接闪身到了祝玄的身边。
祝玄多少年未曾回来,留了一百年的无妄城,反倒更像是他的家。那时刚到山下时,他就已经有些近乡情怯了。这座往日自己上蹿下跳的仙山,此刻俨然成了一道无形逼近的墙,将他逼得直往后缩。
一百年,凡人的一生,同时也足够自己熟悉的一切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甚至不敢想,这么多年过去,还会有人记得他的模样吗?还有人仍旧在意他的生死吗?
祝玄年少时占尽怙恩,最终在时光流转里,悉数回报在自己的身上,化为了怯生生的妄自菲薄。
“师父,师祖,师兄。”祝玄跪下去,将头埋在双臂之间,压制住有些颤抖的声音:
“我回来了。”
☆、第 32 章
祝玄大概早就忘了,天门上下实际没几个着调的人。
自他回来那日起,竹青就时常守在他身边,时不时还要背过身去抹一把眼泪。柳青元面皮薄,嘴上不说什么,心底却十分在意。见到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徒弟,心里又惊又喜,在祝玄的脸上搓来揉去,还不忘上上下下一路拍过去,确定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祝玄,而不是什么残缺虚无缥缈的魂魄之后,才很是疲惫地松了一口气。
梅三千实在看不下去柳青元被脑子里日日紧绷的弦催促着,一大早就要去看祝玄几眼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再这么下去,恐怕只会疯得更快。
只是祝玄被这些人接连骚扰了几日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师父,喻生去哪儿了?”
柳青元例行的训话还没出口,先是被祝玄堵了个干净利落。
“祠堂面壁思过呢。”
祝玄:“……”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都要忘了自己往日是什么样,猛然听到“面壁思过”这几个字眼,才渐渐从陈年旧事里翻腾出点意味来,还品得有滋有味。
“难怪说让我护着他点,只是我自己也给忘了。‘面壁思过’往日可是我常做的,那蒲团都被我里里外外包裹的很是严实,跪着倒是一点也不费力气……”
他说了一半,才心底发怵地意识到,自己掀了自己老底出来,立刻脸色大变直接闭紧了嘴。
“……”柳青元听了想笑,又见祝玄如临大敌的模样时,心里又难过起来,“就属你最能闹腾。等这几日缓过来了……有的事情,我们慢慢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