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红尘事,扰方外人,老衲本就惭愧。全仰崇圣寺融一大师明理宽厚,才能如此。”圆心大师将茶盏纳入手中,垂首看着盏中盈盈碧色,这茶色香,倒像极了崇圣寺的云雾茶。
“是,融一大师身在方外,却挂念红尘疾苦。这份情怀,上官也会记得。”上官澜低眉垂袖,神色恭敬。
圆心大师若有所思地点了头,将杯中茶水缓缓饮尽,将茶盏搁下之后才道:“崇圣寺辩佛一事,势必惊动苦竹师叔,老衲须回少林。”
上官澜眸色微微一沉,缓声道:“那便恕上官不送了。小山禅院,总是大师落脚之处。”
“多谢上官檀越,老衲告辞。”
待上官澜饮罢自己盏中那一杯茶,再度抬眼时,圆心大师,已不知何往。他搁下手中茶盏,道:“请无妄来。”屋内无人,但确实有人,奉命而去。他独自一人在案前,着清水,清洗茶盏。
片刻后,殊无妄在蒲团上落座,“大师走了。”
上官澜抬眼瞅了殊无妄一眼,垂眼,给他斟上茶,“我才见过他,我知道他走了。”
殊无妄将茶盏纳入掌心,温热的茶盏,握在手中,很是熨帖,“你也该走了。”
“阿澈这几日也要回京领爵谢恩,我本打算随他一道回京。”上官澜慢慢旋转掌心里的茶盏,斟酌着词句,“你安排的那些人,我不打算带他们回京。”
殊无妄眉头紧蹙,将茶盏搁下,盏子叩在檀木桌案上,发出“笃”得一声轻响,“他们只是送你回京。”
“我知道。我也知道阿澈在玉家的地位,他回京定然没什么人跟着。但是,这是机会。寅阳之后,刺杀玉前辈的那些人,便再追查不到,若是我们有意露出破绽,他们或许就会主动现身。”话到此处,上官澜抿了一口茶,续道:“你准备的那些人,也不是无用,他们也回京,比我与阿澈晚两三日,可好?”三言两语间,布了个诱敌深入的局。
“你重伤未愈。”殊无妄坐定,不动如山。
上官澜见他没有改口让步的意思,颇为不耐烦地按了按眉心,决然道:“就这么定了,别商量了。”
殊无妄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也似,上官澜缓了声调,规劝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这些人,眼下不处理,今后为难的就是你和你手底下的弟兄,他们有几条命能跟着你拼?”
殊无妄听他说到这个地步,知道再劝也无用,只好问:“玉爵爷原意?”
提起玉凤澈,上官澜忽地就笑了,眸光清润缱绻,“他原意的。”
殊无妄一时无言,终究松了口道:“全凭盟主安排。”
上官澜抬眼瞧了瞧殊无妄,眉眼一弯嘴角翘起,轻声道:“无妄,南疆,就托付给你了。”
殊无妄点了点头,再提举盏将茶水一饮而尽,撂下盏子,拂袖便走。上官澜抬眼相送,待殊无妄的身形再看不见了,又喝过一道茶,将壶盏之类收拾妥当,才起身,下了竹楼。
莫三生正在院中整饬着自扶灵山上带下来的药草。在扶灵山下来得实在太急,不少药草尚未来得及洗净晾干。到了此处才开始着手清洗晾晒。不宜久存的,趁早将药草炼制成丹药才叫正经。他翻检着竹笾里头的药草,药香不紧不慢溢了整个院落。上官澜一袭白衣站在院中角落,跳脱出周围一片青灰深黛。
“那药的药性根本没法压制,要是真忍不住,点了睡穴一觉睡过去就是了。何必保持清醒苦忍?”莫三生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老气横秋的叹惋。
上官澜微微一叹,“若非何必,我便不来问了,真没有其他法子?”
“晚间发痒之时,连拂悬枢、脊中、中枢、灵台、神道、身柱封闭背部五感便是。”莫三生说完,转身瞧了瞧上官澜,眉头皱得死紧,“这几个大穴封闭时间不能太久,一个时辰之后一定要解穴。”顿了顿,又道:“还有,拂穴之时要注意下手轻重,轻了难闭五感,重了怕损身体。”
上官澜听罢,眉头微微一皱,苦笑,“直接封了督脉?看来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莫三生回头望了望上官澜,眉间一蹙,“您何苦呢?”
上官澜见莫三生实在无法,也不再多问,只道:“小三生,你可别跟你师父学皱眉了,要不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