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湖楼临水一侧垂柳依依,惊蛰时,柳芽发,由窗前往下望,恰有一片新绿。
上官澜倚窗瞧着雨中窈窕起舞的垂柳,清月湖上烟波浩渺,雨丝细密遥遥望着倒像一场被微风带来的雾。
清风倒卷着雨丝扑了上官澜满面,顷刻间在他面上罩了一层细细水珠。
玉凤澈才进门,就瞧见上官澜在窗前吹风,眉头便皱得死紧,“雨丝都飘进来了,把窗户关上!”
上官澜兴致勃勃指着窗下垂柳,转头对玉凤澈道:“阿澈你看,一到惊蛰,这垂柳新绿就好像浓了些。”
见上官澜把他的话当了耳旁风,玉凤澈也不客气,直接绕到上官澜身侧伸手关窗,“惊蛰时风雨寒凉,你也不当心些。”
知道玉凤澈是万万没有瞧新绿的心情了,上官澜也只得罢休,转身在软榻上坐下,身子还没沾着软榻呢,一块棉帕便扔在了他脸上,玉凤澈狠狠给他擦了脸上雨珠,力道大得恨不得蹭下他脸上一层皮。上官澜伸手来挡,挡也挡不住,嘴里还叫唤着:“轻点儿,又不是薅猪毛!”
玉凤澈被这话逗得噗嗤一声乐了,“猪皮都没你脸皮厚!”嘴上这么说,动作却轻了不少,“方才都虞候府上的人递了信来,太子那边儿应该已经妥当了。”
“妥当了就好。”上官澜伸手拍了拍玉凤澈手背,“好了好了,干净了。”等玉凤澈罢手才续道:“三月,清明前后,就要出发了。”
“我知道。三月出发,中旬抵达,那会儿估计雪还飘着呢。等天气回暖化雪,怕得再有一两个月。”玉凤澈将手中巾帕好生折叠齐整了在长几上摆了,“刚过来的信,不单单是太子那边儿的。北边儿也有消息过来。”玉凤澈说道此处,不自觉顿了一顿,睫羽微微一颤。
上官澜瞧玉凤澈这模样就知道传进京的不是什么好事儿,眉头不自觉一沉。想起这时候不该在阿澈面前甩脸色,又缓和了脸色,“说吧。”
“公子盟里有人逃营了。”
“谁带的头?”虽说预料了不是好事儿,但没料到坏成这样,上官澜怒火中烧。
玉凤澈也没料到上官澜会气成这样,赶紧道:“襄阳分盟盟主苏停春,带了十二个人,逃营了。”
“混账东西!入了行伍就是载了军籍,再逃营那就转了犯籍,他们再也没法抬头做人。亏了我当初还以为苏停春颇实大体,没料到居然还能这么糊涂!”上官澜怒意正炽,声音听入耳中直如炸雷。
这时候才明白,上官澜怒是因为那些人自毁前程。玉凤澈一时心情复杂,想宽慰也不知说什么好,讷讷半晌才道:“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么?”
“逃营是大罪,除非立下军功功过相抵。就算天子大赦,都赦不到他们头上。”瞥见玉凤澈神色讪讪的,上官澜自知失态,压下了怒意,缓声道。
见上官澜压下了怒意,玉凤澈稍稍松了口气,“这个道理,我想苏停春肯定也懂,只怕逃营一事,没那么简单。”
听了这话,上官澜微微一愣。前前后后想了想,伸手按了按隐隐发疼的额角,“方才是气糊涂了。这事儿不简单,我得去琳山关看看。”
瞧着上官澜如今埋首在掌心的模样,玉凤澈心里陡然泛上来一层酸涩,轻声问:“你一人去?几时出发?”
上官澜好容易缓和了情绪,此时才照管到他身畔的玉凤澈,知道他问这话是不想一人留在京城,不由叹了口气。缓缓舒展身体靠进背后软枕,伸手握住玉凤澈左手将他带到身侧坐下,缓声道:“是,我必须一人去。你得留在京城听太子诏令,领衔随调派的大军一道前往琳山关。别怕,徐宏坤不能也不敢拿你怎么样,若是你不想留在望湖楼,可以去国公府上小住。”一边说一边在玉凤澈紧绷的脊背上轻轻抚触,察觉手底下的身子慢慢放松了,才微微松了口气。
玉凤澈默然片刻,才道:“傅都督传令进东宫比往我们这边儿晚一天,如今太子还没收到消息,要不要拦下来?”
上官澜长眉蹙起,思量一阵,旋即舒开眉宇,“不必,只晚一天,离京也顶多六百里。若是拦了,却又让徐宏坤听到了风声,他会怎么想?”
只消暗示一句,玉凤澈已然明了,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上官澜与傅微介沆瀣一气,莫说公子盟,就连国公府都能牵扯进去,“确实,确实不能拦,不能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