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凤澈跪坐在榻旁,痴痴望了一阵,又转头来问莫仓:“不用写个方子么?”
莫仓放缓了语调,轻声道:“药力难达内腑,没用的。”顿了顿又道:“玉爵爷先歇一阵吧,也该吃点儿东西的。”
玉凤澈伸手碰了碰上官澜面颊,又收了手安置在膝上,仍旧跪坐着痴望,也不应话。
傅微介看着揪心得很,一时却不知如何劝慰,憋得难受。
方嵩二将眼前情状看在眼里,也是百感交集,上前几步,俯身轻声道:“玉爵爷风尘仆仆难免狼狈,万一上官醒了,见爵爷气色这么差,难免挂心。不如爵爷先收拾收拾,上官有我们照应,爵爷放心。”
玉凤澈一愣,抬手摸了摸脸,又低头看了看自个儿一身,喃喃道:“确实太狼狈,他会挂心的。”终于肯起身跟着莫仓出帐。
营内准备了些清淡吃食,玉凤澈拿着筷子挑食,吃着吃着便僵着不动了,莫仓只得暗叹着提醒,玉凤澈一惊,吃几口,人又木了。莫仓看着难受,饶他有江湖神医声名,也解不得心结,治不了心病。
玉凤澈收拾妥当,换过衣裳,又守在了上官澜榻前,心里啊眼里啊,空落落的,就像在天上晃悠悠摇摇欲坠的风筝,线就扯在上官澜那儿。
好在北防军也好骑兵营也罢,都不急着拔营,局势也缓和了不少,上官澜旧疾复发,也好在营中将养。只是玉凤澈不吃不喝不睡地守在榻前,饶是莫仓交了底说上官澜顶多一天一夜便能醒,也实在是叫人忧心。
人还不大清醒,却已然有所感知。夜,帐内烛火正摇,噼噼啪啪轻微的声响在耳边炸了几声,说不定火苗也跟着跃了几跃,帐外夜哨脚步放得很稳,起落齐整,看来今夜还算安生。也是,是该安生着,也不知几时拔营。恍惚觉着榻前有人,上官澜睁眼,瞧见了他挂在心上的人儿。
清减了,都快脱形了。上官澜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去触了触阿澈脸颊,掌下皮肤倒还温热,看来是不冷,这才稍稍放了心,笑了笑,“阿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见他还跪坐在地上,又赶紧伸手去扶,“来,起来,地上凉。”
玉凤澈有些木,像是不相信上官澜醒了。被上官澜带着起了身,他跪坐了太久,双腿木得发疼,一个踉跄跌进了下来,上官澜稳稳地把人接住,妥帖地安置在了怀里,“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温热的怀抱把人裹得密不透风,一下子填满了空落落的心肠,没找没落的飞鸟啊,安稳地还了巢。心绪,感受,也都活了过来。疲惫、委屈、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甜苦辣一道涌了上来,分辨不清,绷了好久的弦终于松动了,玉凤澈缩在上官澜怀里哭得直哽,呜呜咽咽地说着什么,又咬着上官澜胸前斜襟,饶是上官澜费心去分辨,也实在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张皇失措地要把人拉起来看看,可阿澈就狠狠抱着他腰身埋在怀里不肯撒手,也只得作罢。轻轻拍着他脊背,揉着他顶心,温言软语地劝,也不知他是听了,还是没听。
怀里的人好容易歇了下来,只偶尔抽搭一声,上官澜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来看,却是睡熟了,眼泪蹭得糊了一脸水痕。上官澜拿袖子给擦,越擦越糊,也只得作罢,只将人妥帖地揽在怀里,“你啊……”
上官澜又囫囵睡了一觉,天光未亮便醒了,阿澈还挨在怀里,呼吸悠长。确实是累狠了,伤兵营到这边儿大营,少说也得千里,才几日功夫,便单枪匹马地走了过来,无粮短水,无人照应,更要防着月氏北戎的散兵,也不知是受了多少苦才到的大营,难怪瘦得几乎脱形。这么一思量,更是心疼得要命,琢磨着等睡醒了,得好生问问,再给将养一阵子。想起身去叫人准备些清淡的吃食,却发觉阿澈死揪着他衣襟不肯放,也只得陪着继续睡。
等玉凤澈一觉睡醒,天都过晌午了。人还没清醒透,却记着昨夜的情状,还没睁眼呢,就往怀里藏通红的脸。上官澜看着好笑,揉着阿澈发顶,又附身亲了亲,“别藏了,耳尖都是红的,看得明白。”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阿澈就把被褥扯过来把自个儿裹了个严实。
见人这么不禁逗,上官澜又是好笑又是高兴,又搂着揉了一阵子,这才放开,“你饿了吧,我去弄些清水备些吃食,你等着。”说完,便起身下榻,出了帐。
隔着被褥听了动静,玉凤澈这才探头出来,只瞧见了摇摇晃晃的帐帘,遮着了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