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烛走到城外的野地里,小山坡上又多了几座新坟,她把这几只长相怪异的“猫”放在低矮的小土丘上,掌心出现一团火苗。小兽张嘴咬住她的衣摆,面露凶光,似要将她撕成碎片,但它们的爪子还未抬起,整个身躯就被包裹在烈火当中。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异兽的身形不断胀大,它们奋力摇晃着脑袋,想摆脱这炽烈的火焰,然而大火熊熊烧灼,几乎染红了半边天,这些微弱的挣扎就显得不值一提。
雪地里突然出现一抹翠色,男子站在树后望向这里,不由得抱怨道:“你动静太大了。”
“那你来?”晚烛的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嫌弃,“你成天躲在宫里不做事,竟然还好意思指手画脚?”
对方被她吓得缩了缩脖子,有那么一瞬间不敢说话,但过了没多久,他又探出了头,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白:“你是体力劳动,我是脑力劳动,要论费心费神的程度,还是我较为突出一些。”
晚烛懒得接话,随手抛出一个火球,顷刻间烧断了他头顶那根树枝。断裂的枝杈带着积雪坠落,正好砸中树下那颗脑袋,惨遭欺凌的妖精敢怒不敢言,躲回了树后再也不敢出声。
再漫长的寿命也有终结的那一天,再猛烈的火势也有减弱的时刻,异兽的挣扎越来越轻微,它们发出垂死的轻吼,可就连这声响也被风盖了过去,火焰慢慢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大块焦黑。晚烛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嫌恶地看向灰烬中残留的皮毛,如果存雪不再制造这种怪物,那么她刚刚烧死的,便是最后的几只了。
“翠翠。”晚烛伸了个懒腰,终于转过身来,“你猜我在冥府看到了谁?”
“我不叫翠翠!”那妖精抗议道。
他的名字太过拗口,晚烛并不想念出来,于是她“嗯”了一声,又说:“翠翠,我在冥府看到了个老熟人,你猜猜是哪位?”
“我不叫翠翠。”对方仍是重复着这五个字。
“爱听不听。”晚烛拂袖而去,翻脸比翻书还快,“你一个破杯子,计较那么多作甚?”
要论出身,这只凡间的玉杯当然不如天帝的长明灯高贵,而按年纪来算,他也比不上晚烛年长,除此之外,他当年还是借了晚烛的灵气才得以化形,因此不论灯姑娘说他什么,他都不敢还嘴。
他抱着那棵树目送晚烛走远,发觉对方是真的打算离开,没有停步的意思,连忙拔腿去追,只可惜晚烛突然没了兴致,任他死缠烂打,也不肯再次开口。
说话说一半是最让旁听者抓心挠肝的,晚烛是要以这种方式来给这只玉杯留下深刻的印象,叫他下次乖乖配合自己,而后者缠了她许久,发现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主动转移了话题,试图引起她的注意:“你还没有找到那个小姑娘吗?”
灯灵所寻找的小姑娘,除了雪衣不会有别人。她懒洋洋地看了杯子精一眼,答道:“找到了,就在冥府。”
那妖精突然反应过来,惊叫道:“你是不是又诓我?你说的老熟人是她吗?那与我有何干系!”
晚烛回过头来,竟然对着他笑了:“当然不是她,也不是她兄长,至于是哪位老熟人,你自己慢慢猜去吧。”
冥府的大门紧闭多日也未尝再度打开,今天终于又开了一次,从里头出来的却是鬼使。晚烛带着杯子精恰巧路过,遥遥对文砚之点了点头,权当是打招呼。杯子精往那边看了一眼,惊讶道:“这人是谁?看上去好生眼熟!”
“想知道?”晚烛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离自己近一些。杯子精立刻乖顺地凑过来,却听对方扬声大笑:“老娘就不告诉你!”
这阵喧闹闯入文砚之的耳朵,他不禁往晚烛身边多看了两眼,当视线落到那只陌生的妖精身上时,他忽然愣住了。那杯子精看他眼熟,他同样也看对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何年何月见过面。
怀抱着重重疑虑,鬼使走向荒郊,奉命巡查皇城之外的情况。这差事本是小妖王陪着书怀在做,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们不便离开冥府,因此他们的任务全落到了鬼使身上,好在冥府最近清闲,文砚之不必忙到分身乏术,否则还得劳烦冥君亲自出马,去城外抓捕那些异兽。
最后一批怪物已被晚烛烧成了灰,鬼使出来这一趟,什么也没有找到,他蹲在灰烬旁边看了会儿,脑海里浮现出的却还是灯灵身边那只妖精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