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墨昀频频回望,总觉得背后多出一双眼睛,在窥探他们的一举一动,然而那神秘的跟踪者藏得很好,始终没有被他捉住,待到他们停在山脚放置小楼,那如影随形的视线才消失了。墨昀按了按额角,觉得今夜大概又不得安宁。
书怀面上仍带着笑,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墨昀想他可能是打算诱敌深入,又或者有十足的把握让对方无功而返,否则他不会这样轻松。
如今墨昀开始怀疑,东海龙族催促他们前来意欲何为。那条白蛇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危险性,并不像龙神难以解决的麻烦,除非东海发生了其他不可对外宣扬的大事。天神的寿命不短,甚至接近于长生,龙族更是与天地同寿,除非发生意外,否则不会身死,但这次死亡的青龙不止一条,是怎样的险情夺去了他们的性命?
白蛇入水不久,那条青龙就从海中冒了出来,是白蛇跑得太快,以至于他没有看到,还是他明明看到了,就是不声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青龙一族大约是遭了家贼。这样一来,是谁到冥府催人,就又成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倘若他们倒霉,恰好是被那帮家贼叫到东海,事态便有些棘手了。小妖王叹了口气,觉得天界这群神仙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哪怕没事也非得找点儿事出来。
正值盛夏,小楼背后的山已是郁郁葱葱,林木茂盛,书怀挑了个阴凉处蹲下,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起了图,风仪本想看看他又在搞什么鬼,但架不住对山中飞虫的畏惧,一头扎进了小楼躲着。不远处的墨昀目睹风仪避入小楼,觉得这位仙人的想法好生奇怪,既有灵气护体,自然不会被蚊虫叮咬,难不成他是在怕那些小东西?墨昀疑惑不解地歪了歪头,跑到书怀身边和人并排蹲着,在一片寂静中默默地思考这个谜题。
“怎么又来找我?”小妖王一跑过来,书怀就感到好笑,“跟他们一起逮兔子玩去。”
顺着书怀所指的方向,墨昀看见长清和晚烛正在草丛边上趴着,伸手去里面乱掏,想来野兔就藏在那些草里。看他们口水都要滴下来的样子,墨昀浑身一激灵,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两个家伙抓野兔是要干什么。
横竖不是打算抱着兔子玩儿。
“我真对兔子没兴趣……”墨昀腿蹲得麻了,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草地,径直在上面坐下,坐了没多久他却又躺下了,还拍了拍左侧,叫书怀也过来躺着。书怀懒得跟他瞎胡闹,伸手在他腿上戳了一下,转过头继续全神贯注地盯着刚刚画下的那张图。墨昀想到父亲曾经谈起过的人界传闻,以为书怀和人间那些大将一样在做什么“沙盘”,便兴奋地爬起来凑到他身旁去看,然而地上只有几个圈圈,中间歪七扭八地连着线,除此之外什么标志性的东西也没有,压根看不出他画的是个啥玩意儿。
看不出来是正常的,毕竟那些图案真正的模样都储存在书怀脑海里,想要细致地描绘一番,得耗费不少时间,他只能简略地画个大概,帮助自己梳理思路。小妖王盯着那些圈圈点点看了会儿,也没弄懂上面开了什么花,于是他转移了努力的方向,又去给书怀捣乱,后者被他东摸一下西摸一下,最后也丢了树枝,打算先把狼崽子教训一顿再忙正事。
“天天烦我,叫你烦我。”书怀按着墨昀,在他身上不停地挠,小妖王抵抗不能,慌乱之中变作一只小黑狗,从书怀手下逃脱,藏进了草丛里头。他露出一颗脑袋,眼睛还滴溜溜地转,好像心里还打着鬼主意,待到书怀伸手抓他,他却又吓了一跳,跑得更远了些。
眼看墨昀跑远,兴许一时片刻还不敢再过来,书怀拍了拍手,拾起那根树枝,对着泥地上的图案继续出神。他发现如今的形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不久之前他对冥君提起八百年前的旧事,还当对方会大发雷霆,要把存雪那厮拿来问罪,结果冥君好似全然不关心一般,既没有叫他去抓存雪,也没有亲自出冥府的意思,想来是因为手中权力过大,必须谨慎行事。存雪行踪成谜,若是冥府没有严青冉坐镇,难保不被趁虚而入,他们手中捏着冥君这么厉害的筹码,竟是难以使用。
冥君能够杀死存雪,只是不好去杀,书怀也是一样,但并非由于能力不足,他有另外的盘算。他想借助存雪的力量,诱其攻击大神木,释放出被锁在神木幻境当中的天帝,不过这个想法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他必须先解决掉人间的麻烦事,把存雪布下的棋一颗一颗全部吃光,才能把对方逼上绝路,实施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