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来人界说的是斩除妖孽,结果到现在一看,要斩除的竟然是个天神。书怀心中五味杂陈,手下力道便重了几分,树枝在泥地上扎出一个深坑,紧接着“啪”地一声折断了。那声脆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扫了小楼一眼,见风仪的房间紧紧关着窗子,不知这位人仙在屋里窝着做些什么。
现在他们三方是一种相互敌对又相互利用的状态,且拿风仪和冥府举例,这二者之间就不会有长久的合作,虽然此刻风仪为了消除人界之难,选择与书怀同行,但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要分道扬镳,毫不留情地攻击彼此。书怀想借存雪之手解救天帝,风仪不可能让他如愿,定会利用存雪,对其百般阻挠,而存雪亦不愿受风仪摆布,他们两个为争夺天帝之位,还得轰轰烈烈地打一场,届时书怀又成了他们的利用对象。三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用亦敌亦友这个词来形容,却又不是那么恰当,他们谁也不是谁的好友,谁也不是谁的仇敌,仅有利益关系在中间维系罢了。
人和人的交往,就像国与国的外交,一出差池,伤亡惨重。书怀站起身,把泥地上那些线条踩得乱七八糟。这时候墨昀又摸了过来,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开始在他肩头乱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在这世间没有何物能让书怀感到轻松,墨昀除外。书怀偏过头去看他,只见那颗脑袋上顶了一堆草叶,立刻笑出了声:“你头上挂的是什么玩意儿?”
墨昀被他这么一堵,刚去找长清学来的几句话顿时忘光了,小妖王甩了甩头,把那些青草抖落下来,环在书怀腰间的手臂箍得更紧了:“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又嫌弃我?”
“谁嫌弃你了?”书怀“哎”了一声,“成天瞎想些有的没的,小姑娘心思都没你这么多!”
小妖王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泄愤般衔住他的耳垂,那几颗牙来回磨蹭,直叫书怀怕得很,登时闭上了嘴不敢多说。长清和晚烛仍在抓兔子,虽然他们背对此处,但书怀还是心慌,他拍了拍墨昀的手背,低声斥责:“松开,丢人不。”
“你先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何事?”墨昀将下巴搭在他肩上,还不忘好奇地上那些圈是画的什么。这怎会是三言两句就能说清的事?书怀哭笑不得,只好把话题扯到别处:“你们抓到兔子没有?”
兔子当然是抓到了,长清脚边就拿树藤捆着两只,书怀估摸着它们是被黑龙打晕了,才那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山里水草丰美,野兔长得又肥又大,仅凭这两只就够填饱他们五个的肚子,然而黑龙和灯灵犹不知足,换了个地方继续蹲守,那两双眼里饿得直冒绿光,竟然比墨昀还要像狼。
“抓没抓到,你自己不会看吗?”书怀想糊弄墨昀,对方却不上当,反而把他拖到了树后继续逼问。书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凑在对方耳边悄声说了几个字,热气扑在颊边,墨昀浑身一震,登时松开了手。
书怀原本没想着诓骗他,但这时候不骗不行,非得编个瞎话出来,才能把小狼崽哄乖。墨昀还没从那几个字当中回过神来,他背靠着树干愣了半晌,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天要黑了”。
话音刚落,晚烛那边就传来一声惊呼,书怀探头去看,但见灯灵手中抓着一个长条状的白色物体,兴致勃勃地跑进了小楼,长清提溜着几只野兔紧随其后,这场景让书怀回忆起了当年亲眼见到的野狗偷鸡。被他们这么一打岔,墨昀本来想干的事也做不成了,他摸了摸肚子,仿佛闻见了兔肉的香气。
抚养孩子有助于自己的迅速成长,在南海和妹妹一起生活的那几年间,长清从一条爱抓小动物的龙蜕变成了一条会烤小动物的龙,终于脱离了好吃懒做蹭吃蹭喝的行列,如今光吃不干的只剩下书怀,不过书怀本人并不在意这种细节。
风仪坐在火堆旁边,一张脸在火光照映之下愈发苍白,明显被晚烛手里那东西吓得不轻,书怀瞥了一眼,发现灯灵捏着的是条假蛇,原来他们抓了野兔之后,就在摆弄这玩意儿,想给风仪来一个惊吓。虽然晚烛害怕活蛇,但死物她不畏惧,风仪与之恰恰相反,他面对活物没那么恐惧,却被这条假蛇吓得面色惨白,书怀看着此刻的他,仿佛回到了前两天的那座孤岛上,那时候的风仪也是如此神态,把他拉到人间接触这些东西,倒也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