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并没有用,也不能当饭吃。黑龙哼哼两声,凑上前来故作神秘地问他:“二哥,你说冥君和鬼使,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上下级关系罢了,劝你别多想,叫冥君听见了,指不定又得往你爹那告你一状。”书怀可没忘了他们看某本书被严青冉抓现行的事,当即规劝他小心谨慎,别再落了把柄在冥君手里,回头刚到家就招来一顿毒打。
黑龙挨打挨骂已经习惯了,而且记吃不记打,当然对此浑不在意:“那有何可怕?二哥,我同你讲,我那天深夜看到鬼使从冥君屋里头出来,一边走一边还抹眼泪呢!”
把文砚之和眼泪联系在一起,书怀硬是被恶心得打了个寒颤,他估计鬼使又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刚从冥君那里卖惨回来,或者是其他动作被长清看错了,给看成了抹眼泪。这当真是风水轮流转,文砚之天天讲别人的故事,结果当他碰上这条黑龙,自己反倒成了故事里的主角。
大概“一物降一物”亦能用来形容此类状况,书怀无奈地摇了摇头,让长清把这事憋在心里,千万别到处乱讲,否则就不仅仅是遭受亲爹的捶打那么简单了,冥君和鬼使也会加入追杀他的行列。
对于长清口中的那件事,墨昀也持怀疑态度,他悄悄往殿内看了一眼,见鬼使神色如常,依旧站在冥君身边为之研墨,不禁觉得真相越发扑朔迷离。不过眼前这番情景,倒让他无端生出了些羡慕,待到长清溜走,他便满怀期待地碰了碰书怀的手臂:“你何时也给我研墨?”
“一天到晚瞎想些啥东西?”书怀啪地一声拍在他手背上,“你何时写字我就何时给你研墨。”
让墨昀静下心来坐那一张接着一张地写字,简直比登天还难。小妖王哭丧着脸,觉得自己就不该提这茬,现在可好,书怀竟叫他跟着文砚之练字,而且看着好像是不练不行。
书怀也就是口头说说而已,最近他们忙得很,墨昀是不可能抽出时间去练字的。生死簿上死期将至的那几位熬过两日,此刻已经死掉,终于来了冥府,等冥君在里面问完话,就到了他们去往人界的时间。
“你去把书怀叫进来。”冥君瞥见殿外立着的两个人影,随手在鬼使腰间戳了一下。后者哭笑不得,压低声音问道:“您是在报复属下吗?”
“喊你去叫个人,都成了本君打击报复?”冥君不悦地皱起眉头,“两步路都不愿意走,要你何用!”
鬼使指的明明就不是这件事,但对方偏要曲解他的意思,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放下手中的墨,到大殿外头将书怀和墨昀叫到里面。
这几名死者的死因,和书怀先前所猜测的一致,亦和另一本生死簿上的记载对得上号。他们果真是死于宫廷政变,这四个字一听就很阴森很恐怖,仿佛还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虽然史册当中也有未尝流血的政变,然而还是遍地殷红的那种让人印象深刻。
书怀的视线从新死鬼们身上扫过,只消一眼便看出了谁是那位君王,即使到了冥府,他也是被其余几位簇拥着的。可今非昔比,他早已不是人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下之主,只要站在冥君面前,生前种种皆如烟,管你是怎样身份,无一例外全部都得接受他公正的审判与裁决。人间的皇帝说是生杀决断,实际上真正的生杀大权,还是要由天地来掌管。
天命要你死,你就得死,天命要你活,你就得活。炼丹有什么用?炼丹也炼不出长生不老的仙药,这种药说到底,只不过是凡人为了各种各样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编造出来的传说。
被几名老臣围在正中的这位君主瘦得皮包骨头,并且面色比其他鬼魂还要更青,看着就像是吃丹药吃多了,书怀甚至认为他并非死于宫廷政变,而是死于服用有毒的“仙丹”。书怀依稀记得,先前有哪个末代君主就是这样的死法,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凡人还是不吸取教训,完全无视那些前车之鉴。
听说他还有个大儿子,今年不过十六,在他死后,发动政变的那群大臣准备将太子扶上皇位。人间的少年帝王不算少,但他们在执政初期,几乎都根基薄弱,容易成为权臣的傀儡,更有甚者,在被利用过之后就惨遭杀害。书怀冷眼看着那所谓的皇帝,发现事到如今,他还死不悔改,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过错,只是太想得道成仙。
越是追求,往往越难获得,大道亦是如此。在正确的路上苦苦追寻,还有无法得道的可能,更何况是走错了路。这名君王根本不是想追求大道,他最关心的显然是“成仙”和“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