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墨昀却未曾迷路,这条路他走了许多次,就算他的记性和青湄一样差,也能清清楚楚地记住了,怎有可能找不到那棵大树?几乎没耗费多少时间,他就溜出了皇宫,紧接着飞离了皇城,稳稳地落到了正确的位置,抬手在树干上一敲,黑洞洞的大门应声开启,背靠着门打瞌睡的一个蠢物缓缓歪倒下来,砰地撞到了墨昀的脑袋。
小妖王被他砸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扶着树干迷糊了好一会儿,才骤然清醒过来,破口大骂:“你脑子有包?在大门口杵着作甚?”
“门口有风,凉快,适合睡觉。”长清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你去里面看看,火球到处乱飞,吵得要命,让我怎么能睡着?”
他无病无灾,四体健全,大白天睡觉居然还有充分的理由。墨昀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再进冥府,直接就地取材一把将长清提起来,带着他往皇宫的方向飞去。长清被吓懵了,看清要去往的方向之后剧烈挣扎起来,不停地大呼小叫,强烈谴责墨昀乱抓壮丁的恶劣行径,但墨昀铁石心肠,根本不想理他,任凭他百般哭号,态度也不曾软化半分。那一只手如同铁钳,紧紧钳住长清的后脖领子,而到了皇城上空,黑龙顾忌着下方那群凡人,总算是消停了。
看到长清的那一瞬间,书怀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告诉墨昀让他把谁带来,此刻一看,竟然如此合乎心意,不由得沾沾自喜,心说这大约便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他不知晓内情,若是知道墨昀不过随手一抓,心里会怎样想还不好说。
无论如何,长清都是被逮过来了,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不得不在此处盯着思霖。墨昀又到门前看了两眼,回头对书怀使了个眼色,一黑一白两个人影趁长清不注意,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徒留长清自己站在门前,回望身后杳无人迹,苍凉之感油然而生。
其实他们不守着思霖,思霖也不想出门,昨夜未曾入眠的何止宫翡,思霖在丞相府同样没能睡上一觉,回来之后就有些精神不振。此刻看着昏睡的燕苓溪,他的困意也被勾起,恨不得立刻倒头睡死,然而思前想后,还有一件事未做。
思霖打着哈欠,强忍倦意去看墙角的那只花瓶,才看一眼,他的瞌睡虫就被掐死了。密室当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在,思霖想到书怀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登时冒出一身冷汗。他办这事的时候,头脑也不太清醒,应该想个更加稳妥的方法,把书怀糊弄过去再说。
如今再怎么做也已经迟了,事态发展到了无法挽回、无法补救的地步,思霖沉吟片刻,将花瓶恢复原状,打算等书怀先忍不住开口质问自己。他正想着怎样蒙混过关,床那边突然有了声音,燕苓溪没睡多久便醒了,觉得有些渴,就从床上坐起来,想到桌旁拿杯水喝。思霖看他迷迷瞪瞪的样子,怕他不留心被热水烫到,于是赶在他下床之前拦住了他,亲手将水杯捧了过来。小皇帝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水,又咳嗽两声,看样子是清醒了,那一双眼眨了眨,忽然望向思霖:“有何事瞒着我?”
他不应该察觉到的,他一直在昏睡,哪来的机会去看密室中的情状?纵使书怀知道密室里发生了变故,也绝不可能会把此事告知一名凡人。如同自我安慰一般,思霖这样想着,仍然选择了隐瞒:“无事,你安心休养便可。”
“当真无事?”燕苓溪追问,“你昨夜可曾出去过?还是我睡得昏了头,把梦当作了真实?”
他自己都这样说了,思霖再不知道怎样撒谎,那就是真的傻。顺着他的话头,思霖面不改色地往下接:“我昨天夜里始终在你身旁,寸步不离地守着,倒是你睡得不安宁,想来是有心事。若是可以的话,不妨告知我你在想什么?”三言两语,竟把话题转移到了燕苓溪身上,言语最高明之处,莫过于此。
燕苓溪心不在焉,答非所问:“我在想什么,你不必知道,但我知道你的心思。”
“是吗?我想你兴许还未睡醒,这番话讲得颠三倒四。”思霖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你若了解我的心思,方才又何必问我?”
“这是两件事,不是同一件事。”燕苓溪不服气,正欲为自己辩解,张了张嘴却又只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长清在外面守着,听到他们在屋里讲话,就敲了敲门想进去找个地方躲着睡觉。近来天气转凉,外面风冷,他不愿意做寒风中瑟瑟飘零的枯叶,宁可做暖房之内一株娇气的花朵。真正的娇弱花朵跳下地,连鞋子都没穿,要跑去给他开门,思霖忙把人抱起来放回床上,命令他穿好鞋再乱动,这才一把扯开了门,凶神恶煞地瞪着长清:“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