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_作者:是鱼鳖耶(298)

  “兄弟,有话好好说,不要这样暴躁。”长清一只脚迈进屋,冷不防迎来怒气冲冲的一棒,不禁要怀疑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思霖。他把杯子精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壮着胆子伸出手去摸了摸对方的头,眼底疑惑越来越深。

  思霖向后一避,躲开他的龙爪:“废话少说,要进屋就赶快进,别光站在门口,开着门尽往里灌冷风。”

  听他的语气是允许自己进门了,长清嘻嘻一笑,搁在门外的另一只脚也放心地挪了进来。思霖砰地一声又合上门,门板发出的响声昭示着他的愤怒。长清并不了解他在愤怒什么,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好像一个深闺怨妇。

  燕苓溪多看了思霖两眼,他心里清楚思霖是怎么回事,关于对方所隐瞒的,他也有一些猜测,然而他天生不好讲话,必定不会主动开口。可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须得找个由头,把话题引出来,再旁敲侧击让思霖讲出实话。

  在体内流动的那股气很陌生又很熟悉,陌生的是它所带来的感受,熟悉的是它的温热。燕苓溪不由自主地抬手抚上胸口,他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最近几日的昏睡,想来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变化做好准备,但身体上的准备做好了,心里的准备还未做好,燕苓溪深深吸了口气,再度跳下了床。

  他这次又没穿鞋,思霖低头一看,险些背过气去,正欲出言训斥,却听他道:“前些天读的那本书,里面有句话我不太懂,想听听你的解释。”

  既然他有不懂的地方,需要答疑解惑,那么思霖就要听听他是哪里不懂:“但说无妨。”

  燕苓溪鼓足勇气,向他逼问:“‘人之情,莫不有重,莫不有轻。有所重则欲全之,有所轻则以养所重。’——这句话应当作何解释?古时圣贤所言,‘所欲有甚于生者’,它指代的又是何物?”

  如此易懂的语句,他不可能不明白,思霖笑了笑,知道他是以此诘问自己。燕苓溪还是太嫩,不了解脸皮可以厚到什么程度,思霖狠了狠心,没回答他的话,把他扛起来再度放回床上,警告他要想下床必须穿鞋。

  小皇帝受了气,弯下腰来飞快地穿好鞋子,锲而不舍地追着思霖在屋内到处乱转:“你既然影响到我,就不能忽略我的意见。我做皇帝可以号令天下,天下都是我的,你也要听我的,我不许你做什么,你就不能做什么——”

  “读书白读了不是?”思霖打断他的话,“‘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人之天下也。’你且想想,你说的话对不对?”

  “你强词夺理!”燕苓溪从生下来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差点儿要被他气哭,“‘人之常情,不能乐其所不安’,你也把它忘得没影子了!”

  长清被这两个吵醒,睁着大眼听不懂他们在讲哪门子的鬼话,若是书怀在屋里陪着他就好了,兴许还能劝劝架。黑龙收起尾巴,藏起爪子,怂巴巴地缩到了木桌底下,只露出一颗头,好奇地旁观他们争吵。

  “他们两个,一个身上多了妖气,另一个身上多了人气。”墨昀拿了个果子,靠在门边嘎吱嘎吱地啃,把这个明显不太妙的消息告诉了书怀。后者正在那吃烧鸡,经他提醒,突然想起思霖吃人魂魄的事,顷刻间没了胃口:“你就不能等我吃完再提这事?”

  墨昀自知失言,讪笑道:“那你先吃。”

  “算了。”书怀把鸡放下,也拿了颗果子,“吃肉吃得腻歪,不吃了,你接着说。”

  他让墨昀接着说,墨昀就一点儿也不客气,真的继续方才的话题往下讲:“那只杯子身上为何多了人气,你已经知道了,我不再多说;至于小皇帝身上的妖气,我认为有两种可能。”

  书怀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结果墨昀突然不往下讲了,而是回头看了几眼,这才走上前来,压低嗓音说道:“这两种可能,其一是那只杯子心术不正,生了邪念;其二是他动用禁术,强行改命。我觉得是第二个原因,但我看不准人,在你看来,会是哪一种?”

  短短的几句话内涵丰富,书怀的果子都被吓掉了,他倒抽一口冷气,结结巴巴地开始分析这两种猜测:“我我我我觉得,他应该不至于对孩子下手,他没那么、那么,嗯……他要是真的强行改过命,那孩子身上沾到妖气是难免的,也许他急于淡化身上的妖气,还有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