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变得越来越冷,冬天如约而至,书怀感受着那股寒气,不由得开始后悔自己方才贸然下了地。听着他嘶嘶直抽凉气,墨昀甚是无奈,早知有这般结果,当初又何必那样不听话?
“你还好意思说你扮演了慈母,我看你就是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倒是我端茶送水,对你百依百顺。”墨昀小声抱怨,“你偶尔也动一动,又不是神龟,需要冬眠。”
“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愿意伺候我。”书怀假笑,“若是你不愿意呢,我也不强求,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他是随口那么一说,墨昀就当真了,还以为他在生气,急忙围着他团团乱转,不住说着好话。书怀想捉弄捉弄他也还不错,于是佯装发怒,将头缩进被子里不再接对方的话。墨昀一下子慌了神,刚想再赔不是,却听见一阵轻微的鼾声。
掀开被子一看,书怀果然又睡着了。
人的精神很怕松懈,也很怕紧张,它是一个十分脆弱的东西,一旦绷得太紧,就容易崩断,一旦放得太松,又正经不起来,最终一事无成。书怀现在就处于一个怠惰期,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关心,自打存雪逃走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副样子,墨昀拿他没办法,教训他他更不会听,只好放任自流,让他自己先休息。
墨昀心疼书怀,不舍得让他受累,长清和晚烛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心疼他。这两个家伙天天来找书怀办事,不是请他拼那只翠玉杯,就是让他修小木人。这些事一概被墨昀拦了回去,杯子他来补,木人他来修,房间也是他来拾掇,书怀只需蒙头大睡即可。
才将被长清搞乱的房间整理干净,这尊瘟神又不请自来,墨昀一看到他就头疼,险些当场崩溃,厉声质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对方突然凶狠如斯,长清不禁被吓了一跳,慌张地抱紧了他的木人皇后,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转,不住往书怀那里瞟。他成天和书怀坐在桌边摆弄这木头人,墨昀看了就烦,立马挥挥手要将他扫地出门,长清赶快扒住门框,声嘶力竭地喊起了二哥。
书怀才睡下没多久,再度叫他的喊声吵醒,顿时没好气地骂道:“一天天闲着没事干,吵人睡觉!和你的小木人玩去,不够了我再给你买两个!”
长清觉得他看低自己,顿时很不服气地顶嘴:“我像是会稀罕那一两个木头人的吗?”
稍微停了停,他又小声嘀咕:“我还真是。”
随后墨昀就看到他抱着木人皇后跑了,其速度之快,以往未曾见过。
打发走了这条蠢龙,书怀却是睡不着了,想到昨夜雪衣说人界寒凉,夜间落雪,顿时起了兴致,披衣下床要到人间看雪。
其实人界的雪景也就是那样,不过白茫茫的一片而已,没有什么独特之处,但这干干净净的一大片,本身就鲜少见到。书怀想人间越发暖和,兴许以后就很难见到雪了,应当趁着能看到它的时候多看两眼,省得以后追悔莫及。他抬起手臂,任由墨昀将他裹得像个大雪球,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先前墨昀给他的那块玉佩,他乖乖地挂在身上,墨昀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腰,觉得手下圆滚滚的,不由得调侃道:“今后再遇到什么危险,你躺下翻个身,就可以像个球那样一路滚到冥府了。”
“可闭嘴吧,小混蛋。”书怀骂他,“再讲这些混账话,我就真的要打你一顿了。”
人界在转暖,书怀却愈发畏寒,如今他只希望存雪安分守己,不再捣乱,否则裹着这么厚的冬装,再出剑与存雪打斗,可不是一件多舒服的事。
鬼使恰好要离开冥府接引亡魂,书怀便与他结伴,一起出了大门,外面果然像雪衣所形容的那般,从天到地一片纯白,多少罪恶,多少血腥,都被覆盖在这一片纯净的白色之下了。雪后的空气很凉,同样也很清新,书怀被它激得清醒了些,深深吸了口气,猛地跳到雪地上,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瑞雪兆丰年,今年下了大雪,即将会有好收成。
但与此同时,在雪中也有无家可归的人,一到冬季,鬼使就异常忙碌,这正是因为冻死的凡人不计其数。寻常百姓什么都怕,谁都能随随便便就伤害到他们,哪怕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白雪也是一样。
晚烛这几日没有来烦书怀,兴许也是为这一场雪而忙碌,听说人间又出现了神秘的提灯女子,这是谁自然无需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