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_作者:是鱼鳖耶(69)

  逆天而行,死而复生……且用这把剑试一试?

  月光渐渐黯淡下去,冥府的大门轰然洞开,仙人之剑绝非凡品,沿途鬼魂见到他无不仓皇逃窜。他在梦中皱了皱眉头,这又是八百年前的景象了,他漠然地看着那些画面在他眼前闪烁——被摧毁的奈何桥,兀自流淌的冥河,变成碎纸的生死簿,鬼使和冥君。

  冥君可是他的老熟人,在人间的时候他们就见过一面,为冥君算过命,这说出来可真长脸。

  自己的妹妹和冥君死在同一家人手里,也实在是命运的安排。

  不知这位老熟人,愿不愿意行个方便,帮他把妹妹带回来呢?

  当年的冥君脾气还算不错,也很好说话,他没费多大劲,就说服了对方相助,可鬼使要带他去寻那姑娘的时候,他却迟疑了,他害怕了。

  她死前的模样足以让他刻骨铭心,他感到一阵恐惧攫住他的心脏,寒冷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从未如此慌乱过,他开始担忧自己妹妹还是不是那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他有何脸面去见她?他心中有愧,是他没有保护好妹妹,才让其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于是他没有跟上去,只看着鬼使走远。

  若她不愿再活一次,那我就将她送走。他心里这样想。

  万幸妹妹还是那机灵的样子,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潜藏着广袤星海与无垠穹苍。他坐在桌边,擦拭着那盏从人界带来的灯,这是妹妹从今往后的栖身之处。

  冥君日理万机,也真和人间的皇帝一样累,不知道这位从前的丞相大人,如今是庆幸自己做了冥府之主,还是在怀恋过去的丞相生涯?

  鬼使比冥君还要轻松一些,这也难怪,后者生前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死后在冥府任职,不过是延续了作为人的那段生涯。

  他抬头看了鬼使一眼。冥君大人自顾自忙碌,却把下属打发过来盯着他,是存的哪门子心思?

  “冥君也是被人害死的。”鬼使也看向他,一张嘴就要议论直属上司的死因。

  讲这么大声,就不怕隔壁的当事鬼听到?他收回视线,继续擦着手中那盏灯:“在人手下做了鬼的,难道还少吗?”

  鬼使摇了摇头:“冥君叫我问你,是否还要再回人界?”

  他手下的动作顿住了,回不回人界他倒真没有想过,按理说他是不该想回去的,人界有什么好?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令他极端厌恶,可他偏生又惦记着短暂历程中的某些温暖,路过的石桥边野花香,转过的长街角落有人叫卖饴糖,树荫下的大黄狗和他一起睡得懒洋洋,最平凡处往往有着阳光。

  “也许,可能……”他笑着说,“大概有一天会回去吧?”

  他在梦里日复一日地回想过去,年复一年地观望过去,纠结的过去,失败的过去,矛盾的过去。这场梦什么时候能结束?为什么无法醒过来?

  视线模糊成雾气迷蒙,日月光扭曲作螺旋,长明灯化了烟尘,火苗如流沙消散在他指尖,他再一睁眼,看到的却是水波粼粼,海藻肆意生长,游鱼穿行其间,来来往往像是织布的梭子——这又是哪里?

  “书怀。”他听见有人在小声叫他的名字,他用力眨眨眼,终于看清了自己身边是谁。八百年过去了,他又到了人间,这时该是小妖王的场合。

  日间有所思,入夜有所梦?是因为他睡前想着墨昀的事,所以对方才撞入了梦境之中?

  在这段新的迷梦中,他又是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墨昀还在叫着书怀的名字,后者脸色很差,目光没有焦距,或许是强行压制妖树给他带来了负面影响,或许是焦虑过甚导致他做了噩梦,总之墨昀能感受到,他睡得并不安稳。

  书怀还以为自己在睡,遭遇“鬼压床”的人在梦里能清楚地知道这是在做梦,然而当梦真正醒来之后,他们却又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他看着墨昀,竟把对方当成了自己脑海中的存在。

  既然是假的,那就不需理会,然而他还是伸出手臂,将墨昀拖回了床榻间轻轻拥抱着。他附在对方耳边,低声说道:“我在。”

  他并没有得到回答,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虚无缥缈的幻象怎能开口回答他的话语?他感到累极了,一双眼皮似有千斤重,于是他昏昏沉沉地闭上眼,倚在小妖王怀里失去了意识。

  墨昀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搭在书怀的额头上面,觉得手下并不烫。对方显然没有发热,如此看来,一定是日间太累,心中压力过大,叫他睡也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