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爷_作者:九白乌鸦(32)

2019-02-11 九白乌鸦

  守安赶忙去看琴茶,“没事吧?”琴茶淡淡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烫伤。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台下,脸色很难看。

  “膨”“膨”“膨”连着几声枪响,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朝台下看去,几个日本人已经歪着头死了。头上是黑紫的枪伤,格外醒目。

  剩下的日本人站起来,他们不敢逃,也不敢躲,都像木偶一般规规矩矩朝着一个走来的人站着,琴茶眯起眼睛仔细一看,那件熟悉的军装。

  一郎?!

  一郎面无表情,眼睛半眯着,有点没睡醒的散漫。他收了枪,掏出一把军刀来,不动声色,每走过一个,他就把军刀狠狠插入那人的胸口里,热热闹闹,锣鼓振天的桂川一时间静默无声,只有刀子绞入人体又拔出时极其恶心的声音,还有苍白的惨叫。

  桂川永远弥漫的淡淡的花香和茶片的香气,此时只剩下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呕!”琴茶再也受不了满院子的血腥味和一地的尸体肉渣,他跪倒在地下,伏着墙干呕了起来,守安帮他拍着背。吩咐旁边的伙计倒点水来。

  虽然守安相当有胆识,但是也受不了这么血淋淋的场面,他别过头不往后看,实在欣赏不了小日本儿这一套杀人盛宴。

  “兔儿”一郎走过来,把沾满血的白手套摘下来随手扔到后面,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帮琴茶把脸上的泪和汗轻轻擦去。“你还好吗?”一郎及其温柔地问,像在哄一个小孩,和刚才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简直判若两人。

  “没事”琴茶挥挥手,“有点恶心了,刚才的场面。”

  “对不起”一郎用软软的日语,轻声说。

  “没事没事”

  “那种场景,不喜欢的话就不要看了,反正兔儿本来就不适合这种场面。”说完,他把手掌轻轻盖在他的眼睛上,琴茶闭上眼睛,一郎顺势把他搂进怀里,三步两步就冲进屋里,他对旁边的下属说了声什么,那人就匆匆走了。

  守安怔怔地站在原地,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能保护好琴茶,自己比不过生颐,难道还不如这个日本人吗?看着一郎远去的身影,他喃喃道“师兄...”

  他们在台上永远是夫妻,是爱人,是那么恩爱的一对,他是他的霸王,他是他的将军,可是在台下,他只能看着他被人欺负,又被人拯救,自己是那个最最不起眼的龙套。

  生颐,是你吗。多么熟悉的场景。“生颐”他轻轻叫了声。

  生颐永远不轻易发怒,尤其不会轻易动手。虽然他个子那么高,身材也那么魁梧,可他永远温和地笑着,尤其是面对琴茶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能激怒他。他为数不多的发火,也是在桂川。

  那年,琴茶十九岁,刚当上班主,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生颐就替他摆平了一切。

  他在台上,看徒弟一个趔趄,接着台下就是有人喝倒彩的声音,他皱眉看下去,刚想发作,就看到生颐正好从门口健步冲来,他一声怒吼“干什么!”把那个小混混整个人从椅子上提了起来,一拳把他打倒在地。那个混混当然知道生颐是什么来头,但他万万没想到生颐会替一个戏子出头,他捂着瞬间肿起来的半边脸,傻愣着半晌没说出话来。

  琴茶看到这一幕,抿嘴一笑,没想到生颐也朝台上看来。琴茶急急别过脸去,收敛了笑容。

  当时的桂川不如现在风光,只是几个大戏班子中和它们争奇斗艳的一个罢了。现在听说其他戏班子陆续到了,琴茶少了竞争对手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以后难道只有在桂川才能听到一点儿戏吗?那桂川还能存活多久?

  一郎问琴茶“北平那么多人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琴茶笑了笑“我等人啊,我等他回来。”

  一郎愣住,他想起自己曾经也对山田无数次说过这句话“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带你去看樱花。等我回来,我带你去划船。等我回来,我带你去公园。

  太多太多承诺,来不及兑现,山田总是按他说的,默不作声等他回来。

  不知道他有没有埋怨过,太多次没有赴约的自己。

  他很明白和山田的相遇很早就注定了是个悲剧,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虽然短暂但至少他们有相爱过。

  山田愿意把他精致的小脸贴在他胸前丑陋的伤疤上,那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温暖而不是憎恶,是他第一次有了对人类共鸣的感性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