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也好。”将此事轻轻揭过。
之后,对叶三倒是再无动念,只是愈发觉得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碍眼,劝了他几回,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斯林,明日可有空么”叶三坐在藤椅上,拈起一只樱桃。
“怎么?”我搁笔,将案卷置到一旁边。整日抄写经书,倒也烦了。我伸展手臂,将手指在身后交错。与叶三相处久了,斯文早被搁置一边了。
“顾大学士讲经,你不去?”
“自然不能错过。”我与叶三相视一笑。
顾韶玉的课,怎么能不去。况且俊彦名流,多多相识也是好的。顾铭果不负“颍川玉人”之称,讲博大的《道德经》自成条理,令人受益良多。在集贤学院,我也遇到了一位故人。
在进士榜中压我一头,排名第十二的尹令。
“你怎么在这!”同僚相见,一时欣喜。当时年少,还一同畅谈过未来志愿。我说为国为君,他道爱民护道。正气慷慨,气度凛然。
“顾大学士正是恩师,学生随恩师前来洛阳,想见识一下洛阳花会再走。”他笑道。还是一般温厚可亲。又感慨,“昔日同科进士,今日各奔东西,要见面到不容易。”
我亦点头,徒添惆怅。
叶三却弃了斗局,朝我身边站定。
我硬着头皮,介绍:“这位是叶三公子。”
尹令果然面露轻鄙之色。
叶三不动声色。我指着尹令道:“这位是顾大学士爱徒,与我同榜进士第十二,尹令。”
待尹令行礼毕,叶三只是淡淡颔首,拉着我的手离开。我看尹令憋屈,心中不忍,忙道:“让我先与尹兄道别不迟。”
叶三一嗤:“他不是嫌我不知礼数么!那便做给他看好了。”
到底是少年人,不屑官场人情。
叶三漫无目的,领我在街上闲逛。一天下来,不过收获几幅字画,一只鹦鹉。
他逗着鹦鹉,时而气恼,时而大笑。我心中一惊,忙将目光撤下。不知不觉,竟看了他一天么?这不好。
思量片刻,拿出了袖中的埙。不能如我所想。
子灵果然守信,待我抬头,他已经坐在窗口上,玩弄一只白玉笛。我不想看到他,求助于他,不过是证明我的软弱而已。但这一次,也顾不得了。
“什么事?”子灵懒懒地问。
“帮我,查一下叶纹来洛阳的原因。”我咬牙切齿,心中十分冷静。
子灵不可置信般看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叶三来洛阳明摆着是为我。但他不能是为我,哪怕是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也不能是为我来的。
我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将埙扔出窗外。
“叶三,你不能是为我。”我苦笑着,揉了揉眉心。高位重权,娇妻爱子,我的计划里,没有叶三。
叶三一夜未归。这是第一次。
之前他困极时,也会在旁看看闲书,或弹弹琴,直到我放下公文。
第二日,他归来时,身上掩抑不住脂粉味。同时,他一直系在腰间的玉佩不见了。
第三日,他神色恹恹,眼下难抹青黑。
子灵告诉我,似乎血影楼内部发生了叛乱。长老齐微勾结洛阳王氏。我松了口气,将疑惑按在心底。
第四日,叶三成为花魁白妙妙入幕之宾的事已传遍洛阳。
第五日,他将一名清倌赎身,说送给我做丫鬟。我终于忍不住,挚住他的手,低声问:“什么意思?”
叶三挑眉。
我松开他的手,不再理会。
我不想失去叶三,作为朋友。很明显,过了。
我向来乐于承认错误,当即推开公务,陪叶三去花舫。
“真难得。”他漫不经心道。给我看他新训的鹦鹉。
鹦鹉瞪着小眼看我,明显的敌意,张口大叫:“贱人!”
我敛怒,不理会。
一声惨叫,叶三捏死了鹦鹉,鸟尸投到湖里。我才忆起,叶三是血影楼主人,对鹦鹉的无情,对人应该更甚。叶三云淡风轻,款款情深。
这只鹦鹉他留在身边五日,金枝玉叶,宠爱非常。死,不过一句话而已。我顿觉齿冷,更觉应该殷勤服侍主人。
刚一到岸边,便有船靠来,想来是认熟客。花舫帘幕重重,欲说还休。白妙妙端坐在正厅中央,素手执琴。十指纤纤,莹白如玉。不负花魁盛名。我望向叶三,他目中尽是痴迷之色,以及,少年人的志在必得。